看到许若星的刹那,苏宜眼睛就红了,她抓紧手机,手机边缘硌的手疼,苏宜心悬起,耳鸣突然加重,嗡嗡嗡一直响,手机里医生说什么都听不见,宛如塞了两大团棉花,一切声音都模糊了,又好像那棉花塞在她胸口,嗓口,开口都困难。
苏宜呆坐在原地,身体紧绷的发抖,许若星出现的毫无征兆,她一直以来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怕她知道,怕她自责。
怕她不知道,不想欺骗。
这两种意识每天都在她身体里争吵,喧嚣,把她撕裂开,她痛苦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苏宜面惨白,如提线的木偶人,呆呆坐在得几米外的椅子上。
她一直盯着许若星,她想看许若星的唇形,想看看她会说什么,可许若星没开口,只是抿唇,似乎很生气。
医生进诊室的时候看到苏宜和许若星大眼瞪小眼,两人对望,她说:“家属也来了。”说着走到苏宜的面前,说:“就诊卡呢?”
苏宜把就诊卡插进去,医生坐在她面前,看着空白的就诊记录,和蔼的问:“什么情况啊?”
许若星的眼神落苏宜的身上,苏宜张了张口,神色还是有点紧张,医生看眼两人,安抚她们:“两位不要太紧张,这心理问题越是紧张越是难治,放轻松。”
苏宜瞄眼许若星,开了口:“耳鸣。”她把之前在市医院做的检查报告和结果递给医生:“这是之前的检查结果。”
医生点头,看向许若星,说:“你也坐吧。”
许若星坐在苏宜身边,目光沉静,苏宜转头看她一眼,只看到绷紧的侧脸,下颌线也透着冰冷,苏宜手拧起来,心七上八下,她垂眸,掩饰那些不安的心思。
医生看完她的报告抬头:“这是最近刚出的吗?”
苏宜点头,医生问:“那你最近的症状是什么样的?”
苏宜认真想了会,说:“最近,更严重了。”
许若星身体一顿,闭了闭眼,苏宜的病情这么严重,她居然毫不知情,她侧过头,苏宜看到她的后脑勺,心里难受的厉害,胃部翻滚,她紧紧攥着包的边缘,忍下想要作呕的欲望,医生说:“头疼吗?”
苏宜摇头。
医生问:“有没有反胃?”
苏宜冷了片刻,点头。
医生又问:“耳鸣的时间有多长?”
苏宜大概估算了时间,说:“现在,时间越来越长。”
最开始只是砰一声响起,然后慢慢听不见,只有一分钟或者两分钟,现在是隔了好几分钟,她眼睛微红,看向医生,医生认真做记录:“在爆炸前,有没有遇到过相同的爆炸事件?”
许若星转回头,看向医生:“是和爆炸有关系吗?”
苏宜绷紧身体。
医生解释:“爆炸可能只是诱因,主要原因还要好好找,苏小姐心理情况蛮严重的哦。”许若星看向苏宜,这些她都不知道,医生说:“苏小姐,我刚刚给你挂了听诊,你先进去,我马上过来。”
苏宜点头,看向许若星,似是有话说,但碍于医生在这里,她没说出口,只是低头走了出去。
医生看向许若星:“你是病人的?”
“我是她老婆。”许若星声音微哽,看向医生,尽量情绪平静,但听到心理情况严重,还是心狠狠抖动了,医生说:“苏小姐上学的时候有过轻生念头,后来还有吗?”
怕刺激到苏宜的情绪,看出来她刚刚在硬撑,所以医生才支开她。
许若星一愣,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苏宜上学有这样的念头,更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如一只手攥紧她心脏,涨疼的厉害,医生说:“她上大学还接受过心理辅导,这事你也不知道吗?”
许若星沉默。
显然是不知道的。
医生点头,安抚许若星:“她可能是不想你担心,但她既然选择来医院,说明她是有自救意识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太过于在意,对她的态度可以寻常一些,病人通常都是比较敏感的,你越是在意,她越是紧张,这对治疗病情没有好处。”
许若星抬头看医生,脸色苍白的和苏宜差不多,她问:“那我能做什么?”
医生说:“多陪她,让她心情放松,最好能找到病因。”
许若星声音稍低:“病因不是因为爆炸吗?”
医生摇头:“不是,这个只是诱因,我看她之前那位心理医生做的记录,她还有过失忆。”
许若星蹙眉:“失忆不是因为车祸吗?”
医生说:“这个说不好的,有的人情绪压到极点,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都有可能,失忆也存在其中,她心理问题蛮久的,说不好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许若星干坐在诊室里。
医生进去和苏宜做详细检查了,走廊上有人来去走动,许若星突然想到失忆后的苏宜,什么都没忘,独独忘了自己,还有她的性格。
像是一个人突然转变成另一个人,说从前不会说的话,做从前不会做的事情,许若星之前一直归咎于失忆的缘故,其实,并不是吗?
会不会是因为压抑太久,她身体也开始反抗了?
那些话,那些事,是因为藏在她心里很久很久,久到生了病,才借着‘生病’说出来?苏宜她到底藏了多少心事?
许若星难受的不知道说什么,医生的那些话反复在她耳边循环,她走出诊室,坐在外面长椅上,苏宜一直在后面的咨询室里,迟迟没出来,许若星手机铃响起,是黎晨打来的电话,问她不在办公室去哪里了,许若星说:“我在外面,一会回去。”
黎晨听她声音恹恹的,问:“怎么了?”
许若星揉太阳穴,说:“没事,你下午去二厂吧。”
黎晨只好应下,挂了电话,苏宜从里面诊室出来,脸色微白,许若星看着她,医生说:“苏小姐,对症才能下药,我们先把问题找出来,你不要太心焦,我给你配了一点药,失眠的情况下,可以吃一颗……”
苏宜站在医生面前,低头接过就诊卡,一转头看到许若星,两人都没开口,许若星问她:“结束了?”
声音谈不上很温和,还有点冷淡,苏宜点头:“嗯,我先去拿药。”
许若星握紧手,转头看向别处,眼角发红,她在苏宜离开之后揉了揉眼尾,又涩又疼,还有点湿润,中午拿药的人有点多,苏宜排了十分钟才到她,她频频看向许若星的方向,许若星背对她站窗口位置,一直看向窗外,始终没看她。
苏宜紧张的心不断下坠,如入深渊,跌落下去,耳边的吵闹幻化成无声的喧嚣,她能看到每个人都在张口,身边的,前面的,但听不到一丝声音,她抓紧就诊卡,卡把她手心刮出一道很长的深痕,发红,她丝毫没有察觉,麻木的跟着前面的人站拿药窗口。
“小姐?”拿药的护士低头说:“刷一下就诊卡。”
苏宜浑然未觉,静静站在原地,护士皱眉:“小姐?”
面前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护士以为她是聋哑人,只好拿出手边的就诊卡示意,苏宜手上的就诊卡被人拿走,许若星将她就诊卡放在刷卡的地方,说:“抱歉。”
护士看她一眼,说:“家属要多注意啊。”
许若星喉间一紧,酸胀的发痛,她点头,护士很快拿了药递给苏宜,苏宜捏在手心里,许若星把就诊卡还给她,苏宜收拾好,把药也放在包里。
两人走出去,许若星问:“你去哪?”
苏宜说:“我开车了。”
许若星蹙眉:“你还能开车吗?”
声音微微扬起,因为紧绷变了音调,显得很严肃,苏宜在她面前站直,垂眸,说:“开车没事。”
固执又嘴硬,许若星深呼吸,想到刚刚转头那一幕,护士以为苏宜是聋哑人想做手势,她眼眶发烫,心被狠狠揪起,呼吸都疼,许若星难受的厉害,她没回苏宜,苏宜听不到她的声音,以为自己又耳鸣了,她看向许若星,突然想问,你刚刚有没有说话。
她嘴角嗫嚅,身边有脚步声,苏宜才抿唇。
许若星开口:“苏宜,你先回家……”
苏宜说:“我下午还有工作。”
许若星看着她:“你这样还怎么工作?”
苏宜面色微变,被阳光直射的头发晕,她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许若星对上她眸子,忙解释:“对不起苏宜,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苏宜已经绷到极致了,她想苏宜能好好休息。
苏宜很固执:“我没事。”
她往前一步,站在许若星面前,眼睛红透了,眼底有水花浮动,折射许若星的倒影,苏宜开口:“我不会耽误工作的。”
许若星脸绷着,视线模糊,她眨眼,眼角的湿润被阳光蒸发,只留下淡淡的红晕,许若星开口:“苏宜……”
苏宜伸出手抓她衣摆边缘,只抓住一点点,衣服起了皱褶,苏宜低头,没看许若星,她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许若星,你不要生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