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文阳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院子里有几户人家,结构有点像是四合院的那种类型。
可能是年代早,那时候的房子都是用砖瓦砌成的,隔音都不太好。
文阳的家是院子东北角上的那个小屋子。
小屋子分为上下两层,下面是一家人一起吃饭的地方,上面那层房间用来睡觉,二楼的地板是用六寸宽的厚实木板做成的。到了晚上,爸爸总会在半夜抱着睡眼朦胧的文阳起来放水,一走动,木地板就嘎嘎吱吱的响,听着有些吓人。
每逢刮风下雨,窗户要是没关好,雨水就从窗口灌了进来,还有轰隆作响的雷鸣,惊的人吓一跳。
搬到了镇上的新家之后,有一回下雨,文阳妈想起他小时候的一件事,当是有趣的故事跟他讲了。
那是个夏天的夜晚,还没断奶的文阳刚睡下没多久,突然天空打了一个很响的雷,仿佛就在耳朵边上炸开了,声音特别大。文阳妈妈被惊醒了,赶紧起来关窗户,见到自己儿子被吓的哆嗦了一下,但是又接着睡了,就放下了心。
过了大概个把小时,文阳就踢蹬着腿醒了,开始哇哇大哭。
文阳妈自然也醒了,在自己母亲的哄拍下,文阳的哭声渐渐小了,母子俩继续睡。可没过多久,文阳又醒来大哭不止,而且谁哄都没用。
眼看着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变了色,夫妻俩都开始跟着掉眼泪,想送医院,医院离家老远,那会儿还没出租车这种东西,要送也只能等天亮。
正愁的没办法,家里养的一只黑猫也醒了,好奇的跑进屋,还跳上了床。
文家夫妻俩平时是不让猫上床的,正要撵下去,猫凑到文阳跟前闻了闻孩子的脸,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说来也是奇怪,文阳紧闭着眼大哭不休,挥舞的胳膊碰到了黑猫毛绒绒的身子,就下意识的搂住了它,黑猫在孩子的胳膊弯里打起了呼噜,本来怎么哄都不行的文阳居然就这么慢慢停住了哭声,沉沉的睡着了。
从那之后,黑猫就获得了上床的特权。当然这是后话。
再后来,文阳的奶奶知道了这件事,说他是给惊雷吓着了,多亏了自家养的黑猫,不然等到天亮送到医院,小孩也哭伤了。
看着哭闹不休的聪聪,文阳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刚才龚江已经把思聪喉咙里的香蕉块给拍出来了,孩子也能哭出声了,按理说是没事了,但为什么哭个不停呢?
难道也是因为受了惊吓?
龚江直起身,有些困惑:“刚才直接听了一下孩子的心跳和胸音,心跳的快了点,应该是哭的太剧烈导致的,其他没什么问题。”
因为不是儿科医生,龚江只能用排除法,初步检查了一下赵思聪的身体情况。
身体没有问题,但哭个不停——问题应该就在这里。
文阳沉思了一下,站起身凑向思聪。
“你这狗不咬人吧!”
赵汉算是涵养比较足的,看到龚江家的哈士奇往孩子跟前凑,忍了忍,就问了一句,也没火。
“噢?不咬人,不咬人。”
龚江老脸一红,蹲下身就想把哈士奇拖走。
文阳瞥了他一眼,身子一扭,躲开龚江的手,伸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轻轻的在思聪的小脸上蹭了蹭,用热乎乎的舌头舔了舔孩子的手。
乖,聪聪不哭!
这个年纪的孩子,手里要是抓到了什么东西,就会紧紧的攥住。
文阳以前也逗过别人家的孩子,只要伸出手指轻轻一碰婴儿的手,对方就会下意识的握住。那种手指上传来的热乎乎的感觉,真的很有爱。
可惜赵思聪一把攥住了文阳脑袋上的毛。
嗷呜!
好痛!
文阳皱着眉头,眼泪汪汪的,说好的剧情呢,不是这样的啊。
好在小孩子的力道不大,思聪挥舞着胳膊,往哪扯毛,他就赶紧顺着那个方向伸自己的脑袋。
“哎,哎哎!聪聪快放手。”
聪聪妈本来搂着自己儿子摇晃着哄他,突然龚家的哈士奇就凑过来了,然后思聪还抓了一把狗毛不放,赶紧就从孩子手里往外捋哈士奇的毛。
“别动!”
赵汉突然低声喊道。
所有人的动作卡停了。
怎么了?
聪聪妈不解的看着自己丈夫,文阳正斜着眼瞥自己的毛,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差点没把他吓了个大马趴。
毛被攥住了,头就不能动,文阳只好斜着眼朝赵汉瞥,没想到和赵汉对了个眼。
赵汉额头上的皱纹展开了,惊喜的看着他。
上次自己老婆说过这只狗在电梯里挤开了门,思聪被门夹住的手才不至受更重的伤,但那狗名实在太普通,这会儿怎么都想不起了。
“你家的狗!”
指着哈士奇,再看看儿子,赵汉激动的有点说不全话:“思聪不哭了!”
斜着眼歪着头,文阳呆滞了一下。
哎?
好像是真的!
心急想看看赵思聪现在怎么样了,文阳一抬头,嘶,好痛。
这一抬头,脑袋上的毛就从孩子攥紧的手心里给扯了出来,甩了甩脑袋,文阳舔了舔脑袋边一动一动的小手,孩子咯咯的笑声就传进了耳朵。
扒着思聪妈妈的腿,文阳支起身子,看到思聪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他,小胳膊还劲头十足的挥着,小嘴咧开笑的正欢,顺便一滴亮晶晶的口水流了出来,吧嗒溅落在他的爪子上。
抽回爪子,跳回地上,文阳心情没有受到口水的影响,那是非常明媚的。
?n瑟的一扭头,文阳骄傲的撤退了。
神马医生啥的,都没哥厉害。
摇晃着尾巴朝门口踱步而去,身后爆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哭。
又哭了?!
一个猛回头,文阳心中默念不要不要,纠结的睁开眼,好吧,祈祷失败。
思聪正在他妈怀里胡踢乱蹬,扯着嗓子嚎哭,赵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可怜巴巴的表情。
噢,拜托,中年大叔不要用这种萝莉眼看我!
回到坐席上,龚江有点失神的扒拉着面前的食物,呆呆的往嘴里塞着吃的,然后呆呆的咀嚼吞咽着。
“爸,爸?”
柠檬推了推他爹:“你的碗是空的啊,你在捞什么呀,爸?”
“噢噢,没什么。”
伸手夹了一筷菜塞进嘴里,龚江继续着他的呆。
哈士奇竟然还有这种功效,不是说哈士奇除了蠢,没有别的用处吗?
刚才大毛一跑开,赵家宝贝儿子就哭开了,大毛一跑回去,这眼泪包又立马不哭了。三番五次,最后赵汉掏出一把钱,问他能不能“把你家的哈士奇租我一晚”,说既然看了下小孩人没事,但总哭,也不是个办法,租条哈士奇,先过了今晚再看看能不能消停下来。
龚江忙把钱给推了回去。
租就算了,都是邻居,想带走自家大毛过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
既然不是租,那就是借了。
谈妥了借狗的事情,司仪满面含笑,再次邀请今晚生日宴会的主角上场。
思聪妈手脚麻利的补了补妆,抱着宝贝儿子上了台,然后身边跟着一条……狗。
主角大人眯着眼,估计是哭多了犯困,还时不时哼唧两声,伸着脖子往底下看那个毛绒绒的东西是不是还在。
这组合让台下的宾客都傻了眼。
不过在场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除了短暂的轻呼和几个小孩掏出手机咔咔拍了几张照,倒也没别的事生,终于这场生日宴就一波三折的给办完了。
吃完饭,龚江带着老婆孩子就先开车回家了。
文阳寸步不离的跟着赵思聪,防止他突然爆大哭。
一个专职司机开着车,送他们回到了小区,聪聪妈自己抱着孩子,带哈士奇进了家门。赵汉还有其他的事情,脚不沾地的去忙了,没有跟回来。
一进赵家门,文阳才知道自己见识少。
赵家很大,面积是龚江家的两倍。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赵家的房子,占了整整一个三楼。隔壁那屋子,也是赵家的,两套房子一打通,显得特别宽敞。
宽敞还不算,屋里的家电摆设也让文阳两眼直。
地上不是地砖,不是地板,而是地毯,没看见空调,屋里温度却凉爽适宜。纯曲屏的壁挂电视,皮沙上撂着一个体感游戏遥控器,奶妈匆匆进了厨房,一会儿端了一碗鸡蛋羹出来,吹着喂给思聪吃,这盛鸡蛋羹的碗是银的!勺子也是银的!
最夸张的是,思聪妈又顺手拿着一个长条形的遥控器一按,一面墙给打开了……然后她就走了进去,过会儿出来,换了一身睡衣,白天穿的衣服和拎的包都不见了。
我擦嘞,这是什么高科技啊?
提醒自己闭上震惊到合不拢的嘴,文阳卧在吃着蛋羹的思聪跟前,困惑的问自己:
为什么一个生日宴叫来的朋友都是浑身奢侈品、开着豪车还配专职司机、家里装修的像二十年后未来世界的土豪,会住在这种普普通通的商品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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