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盛若知晓孟哲远的想法,必定会大喊冤枉。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乾帝!
孟哲远抹了把汗,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先把事办成了,再和朱盛谈报酬一事。
“陛下,微臣从未收过朱盛的东西!微臣可以发誓,或者请陛下遣人搜查!”
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孙乾一笑,目光仍盯着他。
这些臣子精着呢,知道他对臣子要求严格,哪里还敢明目张胆的收东西?只怕是委托什么事、或者经过下边层层关系贿赂。
孟哲远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他暗暗庆幸,还好跪趴在地上,不然非得暴露自己的心虚。
孙乾慢理斯条道:
“既然没有,那卿便起来吧。”
孟哲远站了起来,仍低着头不敢看孙乾。
孙乾翻过一页书,干燥的纸张发出细响:
“你回去告诉朱盛,靠着占据他人军功上位者,朕是不会用的,叫他老实点。”
什么!?
朱盛占过他人的军功?!
孟哲远露出一片迷茫之色,意欲再问,孙乾朝他一抬手:
“回去吧,朕乏了。”
孟哲远哪里还敢啰嗦,只得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外面的寒风一吹,瞬间让他头脑清醒过来,今夜绝不是他聪明遮掩过去的,而是乾帝没有追究他过错的意思!
孟哲远这一刻冷静认识到,在乾帝面前,以后千万不要生出一点不轨心思!
他一边反省一边离去,御书房内孙乾放下了书,手指指腹轻点着桌面,陷入层层思索中。
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梳理一遍大臣们的为官处事、性格爱好。
既然历史改变了走向,那越到以后,他能依仗的越少!
外面寒冬的夜越来越深沉,如泼洒的浓墨般,掩盖了一切踪迹。
次日,细雪暂停,孙乾在朝中重谈昨日的政令。大臣们的支持或反对,孙乾并没有在意。
他要的是众臣做事,帮他扩展思维。若要分辨政令的优秀与否,这一朝臣子,可没法和浩瀚的历史长河相比。
直到朝会结束时,大庆一共更新二十条赋税、徭役方面的小政令!
孙乾负手走出乾阳殿,没有乘坐御辇,只想在雪地上走走。
秦重是个非常细心的人,他唯恐孙乾半路改变主意,便命御辇远远的跟着。
孙乾走在宫道上,这是前往勤政殿的必经之路,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寒冬的空气非常冷冽,宽而长的宫道中,冬风比处更加冷冽。
天空中掠过几只欢快的鸟雀,在灰蒙蒙的云层下,快速化成几个黑点。孙乾心中还想着政令,一路沉思着。
勤政殿不知不觉出现在面前,几个臣子早就先他一步到了。
门口的陈之珏,敛袖肃容,双手交扣在腹部,看着他出现,微微躬着身体。
孙乾见他眼中精光熠熠,不觉一笑,搭上陈之珏的伸过来的手背,缓步上了略湿的台阶。
“陈卿今天看起来有喜事,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小姐了?”
陈之珏忍不住笑起来:
“是老师的孙女,闺名李舜英。”
李舜英?
孙乾边踏入勤政殿的门槛,边笑着念道: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朕记得这个李舜英还有个姐姐,叫李瞬华?”
“是的,陛下。两位姑娘的名字都来自《郑风》中的有女同车。”
“看来,你也将有女同车了。”
孙乾调笑他一句,陈之珏面色微红,孙乾暗道古人真够腼腆的。
他还记得在我室兮,履我即兮这一句,就被大庆的某些文人批判为放荡不堪!
而这句仅仅表达了两个恩爱小夫妻,在自己的内室之中,互相踩了下脚趾以示亲密。
这要有人曝光他的宫闱乐趣,岂不是惊掉酸腐儒士的眼睛?
胡思乱想一顿,孙乾坐进首位,一扫众大臣:
“肃州的事今日一定要确定下来。”
昨日本打算定了严相,后来他和陈善扯到太子一事去了,今日不得不重提。
兵部侍郎严相拱手:
“陛下,微臣愿前往肃州。”
孙乾满意的点点头:
“兵部的事你无需挂心,有军机处在。”
此时,户部侍郎陈之珏无比焦急,他朝孙乾拱手道:
“陛下,微臣愿前往肃州!”
真是个死心眼的年轻人!
不待孙乾回绝,陈之珏继续说道:
“陛下,家父已经同意,只要微臣明日完婚,就能立刻前往肃州。”
陈之珏微微抬头,有些焦急的看着孙乾,唯恐他不点头。
对于孙乾来说,多一个年轻将领,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他也有他的顾忌。
虽然这些臣子需要帝威笼罩,可他们不是麻木不仁的工具,施以威压时,还要付以仁爱。
他温和开口道:
“陈卿,肃州已有人选,你安心结婚生子吧。除非你诞下麟子,否则朕不会同意的。”
先不说他是陈家的独苗苗,就说现在娶了李天章的孙女,为了边疆的大将着想,他也不能把人家的新孙婿也派去打仗!
陈之珏急了,他尚且还要开口,户部尚书赵元江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严肃道:
“还不退下,陛下的旨意,你还想违抗不成?!”
赵元江可是他的顶头上司,陈之珏虽年轻,却是个尊师重友、恪守礼制的人。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孙乾,万般无奈的退到角落。
孙乾目光从陈之珏身上收回,看了看李天章的好友赵元江,说道:
“只怕李天章无法赶回京城,为孙女成婚。李勇倒是可以赶一趟,朝天关此刻,突厥还攻不下来。”
赵元江无奈道:
“两位将军有言在先,若是边关和家中同时有事,不用通知他们,他们是不会回来的。”
孙乾沉默良久,而后一叹:
“他们一家都是国之栋梁,我等身在朝堂,享其太平安乐,定要尽职忠,匡扶大庆。”
众臣应声,孙乾不再说话,捏起一本奏折翻开阅览。
这本折子来自于启城,李天章所驻军之地!
孙乾忙细细一看,李天章书言,年关将至,观戎狄死守闵江而不动,突厥驻马巨恒,匈奴卧兵赫尔则。
三方另有打算,他也以静待动!
而且眼下正好歇兵养马、养精蓄锐,最想等过了年关,再动闵江!毕竟,一直征战的将士们,也想过个平安的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