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乾翻过一页手中的兵书,懒懒开口:
“朕忙着,让他先候着吧。”
赵公公应声,圣心难测,让臣子惶恐不安一阵,是帝王常用的手段。
这一候,就是一个时辰。
宫中灯笼依次点亮,照着暮色沉沉的宫道,寒风呼啸而过。
孙乾看完七页后,才想起外面还候着一个臣子,便命赵公公将人传进来。
岳宣明入了殿,面色晦暗的叩见圣安,这一个时辰可不好过。
孙乾淡淡开口:
“岳卿久候了,不知做了什么感想?”
岳宣明只觉圣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他一回家,就将岳忠书斥责一顿,打了板子关了禁闭。
从小到大来,他过于疼爱这个儿子,导致今日冒犯天颜。
岳宣明将身板躬得更低了:
“微臣教子不严,纵他调戏妇女,实在罪该万死!”
孙乾冷哼一声,听得岳宣明心中一颤。
“你养了个好儿子,朕听说他和定远将军丁益谦的儿子丁遇,常常纵马于京道之中。伤了百姓扔银两作罢,伤了世家子弟,你与丁府的诰命老夫人上门赔罪!”
岳宣明脑力一片混乱,乾帝竟然连这等陈年旧事都知道了?!
近来因丁遇被压在吏部做苦工,没人拉着儿子无法无天,他自以为省心了许多。
谁知,一朝还是被乾帝逮到!
孙乾深知这些世家子弟的作风,见他神色彷徨越发生气。就在他这个天子眼皮底下,大臣做出调戏不成,强买奴仆之事。
孙乾将手拢在腹前,端出一派天子威严,慢吞吞继续说道:
“岳卿啊,溺子如杀子,这道理想必你也懂得。”
“是,陛下,臣已经狠狠责罚了逆子,命他闭门思过!”
“朕既已警醒了你这个臣子,那么,你儿子的案子,就由京府去办吧。至于那位良家妇女,就由她的宫婢代替出面。”
宫婢?
果然是后宫的女人!
岳宣明双腿发软,事已至此,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唯恐触动龙怒。
孙乾命他退下,待他离开后,长长舒了口气。这京都的世家子弟风气,要好好整顿一番了。
到了抱美人入睡的时间,孙乾略略一思。洛妃涉政问题不能姑息,应冷落她一段时间再说。
于是摆驾到了陈妃的保阳宫。
陈妃正在宫中跟宫女笑闹,她从街上买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有光滑璀璨的骰子、可以摆动的木棍人、一叠皮影戏人偶等等。
孙乾直接进了她的寝殿,众宫人连忙起身退到一边,躬身拢袖露出恭敬之态。
刚来之时,他也见一些宫女容色清秀可爱,不免多欣赏下。
现在天天对着陈妃、洛妃这般绝色美人,再一看这些宫人,顿觉索然无味。怪不得历史上许多皇帝犯错,都是喝酒意外宠幸的宫女。
想来,那些太过漂亮的宫女,妃子们也不会放在宫中,给自己添堵。
陈妃将一对皮影戏人偶在孙乾面前晃了晃,自有一分无邪的神态。
孙乾看得心动不已,抓着她的手腕拉入怀中:
“你就买了这些小玩意?朕以为你会去什么珠宝铺子。”
室内温暖如春,陈妃仅着了一件单薄的外罩袍子,玲珑的身体曲线贴着孙乾依偎:
“珠宝有什么趣?若说工艺,那些铺子比不上陛下赏的。唯有这些小玩意,宫里的能工巧匠做不来。”
陈妃是公主出身,其见识自然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再者,宫里的工匠也不会弄这些东西,一来嫌其粗糙,二来他们的思维正儿八经,这些小玩意还得用小百姓的心思。
孙乾哈哈一笑,捏起桌上的一串银色铃铛:
“这是戴在爱妃身上的?”
陈妃一手夺过,一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娇声道:
“这铃铛是来自南国的工匠制造的,陛下看看是否精巧?”
孙乾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来:
“很巧,爱妃,朕给你戴上。”
说罢,抬起她一条长腿,系上脚踝之处。陈妃十分喜欢,从孙乾怀中脱身而出,跳了一段南国风情的舞。
南国不再,却被公主深深惦记着。
陈妃跳着完之后,依偎回孙乾怀里。孙乾拍拍她后背,暧昧道:
“爱妃,不如给朕唱首好听的歌吧?”
陈妃媚笑着,拉着孙乾走到床榻之上,在他耳边如兰吐香:
“陛下,南国铃铛倒是有一首歌,妾身唱给您听……云鬓香染罗纱帐,皓雪铃铛声声传……”
孙乾在淫靡中迷失了自己!
翌日,孙乾坐在朝堂之上,突然想起陈妃的歌,不禁暗道,这妖精花样越来越多了。
他神色一正,弃了乱七八糟的想法,神情严肃一扫众大臣:
“朕听说过一个故事,先讲与众卿一听。”
他一顿,众臣肃容敛衣的听着。
说是前朝,有一叫岳阔的世家子弟,身为朝廷重臣的儿子,最好在城中骑马狂奔。看着百姓惊慌失措,狼狈逃窜模样,拍手而乐。
有一日,他骑马伤了县令的儿子。告到府衙里,这府尹不知如何判案。一边是重臣之子,一边是县令儿子,何况这县令之子并无任何过错。
岳阔见他为难,便笑道:
“这有何难,交给天意判案便是!”
说罢,他命人从自己府中带来一只学舌鹦鹉。这鹦鹉五彩斑斓,脚上戴着宝石链子,一看就尊贵无比。
岳阔问那鹦鹉:
“县令的儿子该如何判决?”
鹦鹉竟然口吐人言:
“打死他,杀死他!混账东西!”
遂,县令之子被判了秋后问斩,罪名是拦截岳阔的马匹。
这是个极其荒唐的故事,众臣一想,必是乾帝从哪本野史看来的。不过,从昨日京城发生的事来看,也传到了众多臣子耳中只怕和岳宣明脱不了干系。
都姓岳,都如此嚣张跋扈,除了他还有谁?
众臣子不禁一同瞥了眼吏部验封司郎中岳宣明,岳宣明立在原地,面色发白。
孙乾点名问道:
“岳卿,你对这故事如何看啊?”
岳宣明硬着头皮出列,躬身道:
“陛下,岳阔顽劣,数次伤人而无人可管,是其父失职,应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