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延章有了警醒,常莲思虑许久,对孙乾微微露出感激:
“陛下为常家着想,老臣实在感激,不知现在督察院是否还能举荐?”
孙乾一笑,点头:
“可。”
常莲对身后的下人道:
“将大公子唤来,叩见陛下。”
下人立即躬身而去,若没有帝王的允许,一般的人连叩见的资格都没有。
孙乾喝了一盏茶,常莲的大孙子便到了中堂门外,垂手躬身低头等着召见。
得令后他进入堂中,也不敢抬头直视天颜,跪地叩拜圣安后,退到常延章后面等待圣训。
他叫常守心,才十六七岁的模样。芝兰玉树之姿,举手投足大方沉着,说话有条不紊。
到了孙辈,常莲的儒雅之气才得以隔代遗传!
常莲对孙乾和声道:
“陛下,老臣想举荐愚孙常守心,他比其父掠强上一点,或可为圣上分忧一二。”
孙乾看了常延章一眼,不由得同情一把。
常莲自己或许没有意识到,他没给儿子留份面子。以前给予的希望太大,而失望也大,顺带贬低下儿子,成为他无意识的习惯。
孙乾指着堂外一棵矮松问道:
“老师,请问那松为何能长出这等模样?”
常莲疑惑望去,中堂前的前庭,摆着几棵盆栽矮松。松姿或扭曲如悬蛇、或蜿蜒似蟠龙、或矮状茂翠呈伞状。
常莲盯了片刻,说道:
“是老臣府上的园匠手巧,扭曲而成的……”
孙乾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树是如此,人亦如此。”
常莲是老师,不用他说得太明白。对常延章而言,常莲就是这工匠!
常莲捋须,看了一眼常延章,又看了看孙子常守心。不禁一怔。为何他的孙子能出色,儿子却不能?
他面色一白,自己身为帝师,教育他人的儿子信手捏来,为何自己的儿子却只能如此?
他瞬间懂了孙乾的意思,神情罩上一层忧虑。
孙乾点到为止,站起来准备回宫,常莲连忙恭送。
谁知孙乾刚到庭中,随身护驾的便衣亲卫军前来禀告,与他一同出宫的陈妃,在明镇街与人发生了冲突!
孙乾一惊,抬脚就上了大门口的马车。常莲心中咯噔一下,急急命府上备了马车,跟随孙乾而至。
他一个臣子,可不能跟孙乾同乘一辆,否则就是平起平坐,大忌!
京都南面和东面的街道最为繁华,是经济交融中心。
而北面和西面礼制森严,是尚书台、门下省等政务机构所在。就连朝中大官在此行走,也需整衣肃容,不得嬉笑打闹,不成体统。
马车出了三槐街,又拐入南面的永盛街,这条街道连接繁华处,马车还算走得顺畅。
而到了永安街,马车不得不放慢速度前行,即便马车上印有不可阻拦的特殊标志,也无法快速通行。
便衣禁卫大喊前面的马车让一让,孙乾掀起帘布一看,前面的马车装饰奢华,赶车的车夫穿着也是不凡。
车夫一见孙乾的亲卫军催促,面色一沉:
“催什么催?!难道你的事比岳大人的还重要?!”
亲卫军虎目一瞪,那车夫哎呀一声,捋袖子就想下马车。马车内那位岳大人低声道:
“胡桂,不得生事,赶紧到明镇街去!”
那车夫不敢啰嗦,赶着马匹前往明镇街。
孙乾没有露面,不知道是哪个岳大人,看来还是同路。
待他到了明镇街,这里早被京都卫兵隔开一大片空地。空地中间,一个华贵锦袍的男人,被几个仆人簇拥着,捂着额头阴冷盯着陈妃。
他手指间糊了一些血,对着戴白色软纱帽的陈妃恨声道:
“我乃吏部验封司郎中岳宣明的儿子,你竟敢让你的护院打伤我,等着下牢狱吧!”
陈妃身姿如林花照水,没有任何惊慌,面对男人的威胁,她嗤笑了一声。
男人听此,立即大怒,命手下的仆人要将她打一顿!
城内卫兵长也碍于他的身份,只得劝道:
“岳公子,她一介女流,莫要同她计较……”
男人的伤不要紧,要紧的是丢了面子。便恼羞成怒想弄死面前的女人,他冷声对卫兵长道:
“你维护好你的治安便可,案子的事自有京都府尹,与你何干?”
卫兵长敢怒不敢言,忽一道声音横空而出:八壹中文網
“岳忠书!闭上你的嘴。”
听到这声怒喝,围观的众人也齐齐望去,顿时低声惊呼,不禁为陈妃同情一把。
吏部的郎中岳宣明到了!
孙乾掀着帘子一角,看着这一幕皱眉,没想到天子脚下,朝官的儿子还敢如此放肆!
在他的统治之下,哪个臣子不低调收敛,唯恐犯事?
孙乾低声对便衣亲卫军道:
“你到后面问问常太傅,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若孙乾自己找城卫兵询问,只怕没人鸟他。而常太傅就不一样了,随便遣人一问,就知道所有细节。
亲卫兵问完后,压低嗓音说道:
“常太傅请问您,现在是否要他出面教训岳子?”
“不,再等等,我要看看岳宣明如何处理此事。”
孙乾盯着陈妃那处,从亲卫军口中得知,陈妃在琳琅饰品铺购买东西时,被岳宣明的儿子岳忠书调戏。
陈妃令便衣亲卫打了他一顿,因为意外,他自己撞上了石阶,弄得现在这般模样。
京都重地,发生这样的事,巡逻的城卫军不敢马虎,立即将双方包围起来,待府衙捕快来了再处理此事!
岳宣明随即下了马车,看一眼岳忠书的伤势,刚问完事情经过,京都府衙的人就来了。
听说伤的是岳宣明的儿子,府衙的人要将陈妃带走。
陈妃身边的宫女云容质问:
“为何只带走我们家夫人?明明是他先出言调戏,从而发生争执!”
府衙的人闻言,面色一沉:
“岳公子被你们打成这样,需要治伤,你们可不要再多嘴,否则本捕头不客气了!”
陈妃冷笑:
“我倒要看你怎么个不客气,他当街调戏良家妇女,不先审问他,却先将我这个弱女子带走!”
此时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岳宣明沉声:
“还不将她带走?难道你要当街审案不成?!”
岳忠书面露不甘,侧头朝他喊道:
“爹!儿子被她所伤,怎能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