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进行到十四个小时,钟霰签病危通知书签到麻木。
林兮崇看一眼时间,“我要回公司,钟夜出事的事情先保密。”
钟霰理解,负责人出事对市场影响极大,若非万不得已,不能向资本市场泄露这样的不利信息。
她叹气,“钟氏有高层危机计划,你先顶着,若压力太大就启动应急预案。”
林兮崇没应这句话,转身离去。
钟霰垂眸思索一会,先给冉清打了电话。
冉清名义上是她继母,但二人只能算得上不是很熟悉的朋友,何况她们先后离开钟家,感情更是单薄。
但钟霰也找不到应该把这件事告知的人。
对方没接。
她挂断电话,冉清常年不在华国,接不到也是正常。
钟霰握紧手机,轻轻叹气。
十六个小时,钟夜被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
他被直接送进icu,钟霰只见到主治医生。
医生满脸疲惫,说现在不算脱离危险,还要用人工心脏进行泵血运输,只有动脉恢复才算真正脱离险情。
钟霰长出一口气,浑身脱力,这才发现指甲已经在手心掐出深深红印。
展眉伤情不如钟夜严重,却比他抢救的更久,整整二十个小时才告一段落,医生护士都换了三批。
医生解释展眉的求生意志微弱,几次心脏骤停,aed加到极值,终于成功心肺复苏。
展眉外伤较多,但一旦解除危险,就相对稳定,因此手术结束后,住进的是普通病房。
但医生含蓄打下预防针,她大脑受到多次撞击,且神经上本就有极大伤害,能否醒来,要看自身的意志力和运气。
钟霰沉吟,“您是说,植物人?”
医生点头,“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钟霰缓和片刻,向医生道谢。
她与展眉不算熟悉,初见对方是在钟氏的会议室,钟夜穿着软绵绵的针织衫,懒洋洋倚在她身上,对钟擎冷嘲热讽。
那样柔软温和的钟夜,她从未见过。
钟霰当时奇怪,也对这个女孩子留心一观。
那时展眉神情无奈,又带着一点显而易见的纵容。
那时她还眼神明亮,脸颊圆润,一身白衣,钟霰知道她像谁,却始终觉得二人有不同的灵魂。
后来再见展眉,单薄消瘦,双眼蒙上厚厚坚冰,却坚毅执着,让钟霰都不得不动容。
和许多人不同,她从不认为钟夜有过逢场作戏。
从一开始,他对展眉就十分不同。
她见过钟夜为展眉惊慌、为她疯狂、为她孤寂为她冷漠。八壹中文網
但她始终觉得,二人能够回到她初见时的模样。
钟夜倚在展眉身上,看似攻击性十足,实则是在对她撒娇。
分明早就有情。
可惜再有情,两个人还是走到这样的地步。
情为何物?
情字伤人。
钟霰起身,她自认与钟家毫无关系,但还是留着钟家人的血液,事到临头,无法撒手不管。
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江总那边她没办法管也没资格插手,但钟家这边她需要把局势稳住。
钟家人骨子里见利忘义,败相散去胜兆聚集,钟夜出事的消息瞒不了许久,很快就是一场硬仗。
她先找了顾雅洁。
顾雅洁对南怀疯到如此程度很诧异,钟霰迫于原则无法透露太多,“你也知道钟家是什么情况——到时候可能需要顾家支持。”
顾雅洁点头答应下来,“钟夜帮我许多,这原本就应该,但顾家现在在脱离权利中心,也许助力有限。”
顾家是唯一一个选择急流勇退的家族,顾雅洁自己的事务也案牍劳形,能毫不犹豫支持,钟霰惊讶又感激。
她揉着额头,“希望钟夜能够早些醒来,我——没什么信心。”
顾雅洁反而淡定,“相信钟夜,他从来不信命也不服输。”
“若是难扛,就想想展眉,我接手顾家以后,并不顺心,但每次想想她,都觉得所有困难不过如此。”
“展眉啊——”
钟霰叹一口气,想到医生下的定论,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她真是,非常、十分的难得。”
“我其实能理解,钟夜为什么能够为了她不顾一切。”
“可惜——”
顾雅洁也笑着轻叹,“是啊,可惜。”
一场暴雨过后,天光碧洗晴空万里,酷暑散去,竟有些凉意袭来。
有落叶从枝头飘摇而下。
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