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苏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师走到她身旁。
边准备,边跟她说话。
她心里紧张,麻醉上了,她的意识就不可能清醒了。
她又看了眼一旁准备着的主刀医生,所有医护都在忙碌,手术室里有点冷,但她却在这个冷飕飕的地方特别清醒和敏感。
她扫了一圈手术室的环境,忽然又问医生,“连江有没有问过你,如果把我的两肾都移植给他,他以后的情况会不会更加好?”
隔着口罩和面罩,医生的脸色有细微的变化,不过沈未苏其实看不太清楚,但她从医生微微紧绷的站姿看出来了一点端倪。
她突然坐起来,厉声说,“我要给他一个肾,还是两个肾!”
旁边的医护都过来想把她放倒,沈未苏一挥手,一个护士端着的托盘就翻了,器械哗啦洒了一地。
她看到了一旁放着两个特殊的容器,想也知道是装什么的,她有些恼恨地问,“取我一个肾而已,为什么要用两个容器?你们一直在骗我是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把一个肾给他就可以回家了,我今天根本不能活着下手术台,是不是!”
医生和众人已经弄得一团乱,医生举着双手,语气再不耐烦,“把她按住,上麻醉!”
这些人也不装了,马上围过来,七手八脚地按着沈未苏,她看到麻醉师把一个面罩拿过来,她抬手拼命地挣扎。
周砚怀叫她保持清醒,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尽可能地多撑一会儿。
这边手术室正一团乱,沈未苏到底没抗住这么多人的控制,被按住,氧气罩扣在了她脸上,没一会儿,她就感觉意识模糊。
最后的意识之中,她听到外面有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枪声,然后手术室的门被破开,有人过来拽开了她的面罩,好像有人在叫她,但她听不太清楚了,一双温热的手抚摸着她的额头和脸颊,反复地叫她,试图将她从混沌中拉扯出来。
——
沈未苏清醒过来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天黑了。
她抬手就往自己后腰摸去,没什么感觉,她用力按了按,光滑的,完整的,没有刀口,也不疼。
她感觉自己像做梦,正躺着,门开了。
来人一路步行到她床边,低眸看着她在摸后腰,轻笑了下,“没事,还是完整的,人凑合还能要。”
沈未苏看到周砚怀,一骨碌坐起来,“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在哪?我怎么看着,还是在连家?”
他递给她一杯温水,坐在她旁边,“是还在连家。”
“连江呢?不做手术,他放过我们?”
她一脑子问题,想让周砚怀快点解释清楚。
他还没说话,门口另一个女声先传来,是陈伶开门走进来,她一身素衣,但神色却格外地鲜活,她说,“对不起两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律师来了,苏苏如果感觉好了,可以过来处理一下吗?”
“十分钟后,她洗个脸就来。”周砚怀替她答应。
沈未苏不解,律师来干嘛。
陈伶先出去了,临走,仍是扫了眼周砚怀,俩人眼神交汇,互相点了下头,仿佛很有默契。
沈未苏不知道他们俩达成了什么协议,但眼下情势已经很显然了。
周砚怀坐在她身边,沉了沉气息,说,“连江被陈伶软禁起来了,往后连家,归她们母子。”
“夺权了?”
“她这些年有自己的势力,连家管家在她这边。”
连江其实防范了陈伶,但没防范管家,连江一进手术室,外面的世界他就管不着了。
陈伶和管家计划多年,就等这个时机,周密计划,确保万无一失。
沈未苏不在意连家谁当家,她听到这个,倒是也并没有很高兴。
她喃喃地问,“连江往后呢?没有我给他移植,他……等死吗?”
“看他运气,有合适的,陈伶会给他做手术。”
沈未苏觉得连江呼风唤雨了一辈子,临到头被最信任的人给合伙出卖了,她觉得这人可怜,也可恨。
他竟然那么贪婪,他延续一段时间的健康还不够,竟然想直接要沈未苏的命。
“陈伶刚才说,律师找我?干嘛?”
周砚怀道,“连江对外宣称手术失败死亡,他没有立遗嘱,你跟他刚做了亲子鉴定,是他认回来的女儿,按规定,你是最大的继承人。”
“不应该是配偶先继承吗?”
“不,他防范陈伶,没跟她结婚。算上前面已经签了文书,连江承诺给你的那些财产,再加上后续的那一半,理论上,连家现在是你的。”
沈未苏可没这个兴趣,烫手,摇头,“不要,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我拿了财产,陈伶和管家下一个要除掉的就是我。”
“怂样。”周砚怀让她喝了水,去拿外衣给她穿上,附耳说,“还没结束,沈未苏,记得我说的话,无论如何,信我。”
……
沈未苏跟周砚怀一起出去见律师,律师给她看了一些文件,跟她讲了一下情况,的确如周砚怀所说,连家现在是她和连家小儿子平分,而且因为手术前连江为了安抚她,给了她一些核心的利益,她算下来比连家小儿子拥有的更多。
律师给他们划分的时候,沈未苏注意到陈伶一直坐姿绷直,很是紧张。
沈未苏也不藏着,直接跟律师说,“除了周砚怀先前谈好的那些合作,别的我都不要,给他们母子就好。”
她说出口,陈伶面上客气,但暗暗地松弛了一些。
资产庞大,律师具体处理起来很耗时间,初步确定了情况后就走了。
沈未苏想离开,但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一只半刻也走不了。
她累,又觉得药效影响,晚上早早就休息了。
睡一觉起来去洗手间,周砚怀没在,估计是怕打扰她休息回客房了,她口渴,拿了杯子出去倒水。
端了水回来,她本想回房,也不知怎么忽然有了想法,朝走廊那头周砚怀的客房走去。
到了门口,门缝里有微光,她凑近,里面就有女人细弱的哭声,“砚怀,你得帮帮我呀,我听你的话才下决心做了这样的事,你别不管,光靠我一个人根本拿捏不住管家……”
那声音像哭又像撒娇,是陈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