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检查完,沈未苏有点晕,躺在病床上休息。
每次都要抽很多血,不过应该也不用再检查几次了,医生说她这次指标正常,连江那边的状况也稳定,手术日已经定下来,就在几天后。
她心态还行,她本人已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唯一担心的是周砚怀,他一直很坚决地要阻止这一切,可是那很难,他执意要与连江作对,实在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她正躺着,陈伶进来,拿了午饭给她,“苏苏,你感觉怎么样?老爷那边在做检查,他叫我来看看你。”
连江身边的人都叫他老爷,是一种对他的权威的认可。
沈未苏看着陈伶那年轻俏丽的脸庞,觉得连江真够不是人的,比自己女儿没大几岁,他也下得了手。
沈未苏折腾饿了,拿过东西来吃,对陈伶说,“谢谢。”
陈伶坐一旁看着她,沈未苏这阵子对周围人态度一直是客气的,被抓过来关在这里,又被强迫着给个没见过的亲爹奉献,她心里必然是怨恨的,但她一直没崩溃,也没有对连家这些人乱发脾气。
甚至她还乐意照顾莎莎,是个心地善良又好教养的人。
也挺坚强。连江为了让她听话,也让她目睹了知道了一些黑暗恐怖的事,都是太太平平长大的娇气小姐,哪受得住这些,换了旁人,这会儿没准儿早吓得精神崩溃了。
“等做完手术,你就能跟你丈夫一起回国了,听说你们有两个孩子,都很小,你以后要当心身体,要好好休息一阵子,千万别操劳了。”
沈未苏嗯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她不小心把汤汁洒腿上,陈伶抽了纸巾给她擦拭,忽然看着她的腿,一叹,“跳舞也是体力活,往后啊,就不受那个累了,老爷不会亏待你,你安心地享福就好。”
这就是委婉地说,沈未苏的身体状况以后别想跳舞了,她提前接受这个现实,拿了钱安分就好。
沈未苏没和她多说,仍是点点头。
陈伶忽然惋惜地一叹,“其实再等等肾源也未必来不及……只是老爷不敢赌……”
她突然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连忙收了声,起身,“未苏,周五手术,你好好休息,放松心情,老爷和整个连家,都靠你了。”
陈伶起身要走,到了门口,正碰上周砚怀进来,陈伶侧了侧身,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周砚怀回她一个点头,迈步进屋。
沈未苏往门口瞟了眼,陈伶的目光在周砚怀身上流连了一秒才转身走了。
看着周砚怀拎了吃的进来,快要入冬了,他穿一件咖色长风衣,挺拔阔朗,裤线仍是笔直的,沈未苏忽然一笑,“周总风流潇洒,在医院走秀来了?”
他白她一眼,“吃不吃,话那么多。”
“吃。”沈未苏也不知道手术台上会发生什么,她打了麻药躺在手术台上,命就交出去了,她是怎么下来的,能不能下来,都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了。
她有个预感,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她乖乖听话奉上一个肾,也不一定能彻底结束,平安回国。
所以,有的吃,多吃。
看她平时胃口挺小的人,这会儿倒是来者不拒,他买的多,她每样都吃了不少。
她的心情显而易见很悲观,周砚怀阻止她,“好了,饱了就停下,过了这段,我再带你去外面吃,吃任何想吃的。”
她笑了下,没说什么。
周砚怀握了握她的手,嗓音低沉,“我说到做到。”
她仍不安,“我要是没法全身而退的话,我希望你能,你答应我,别搭上自己。”
“我答应。但我一定带你一起。”
沈未苏吞下嘴里的食物,喉咙里浮起一点点酸涩,她没想到这个时候是他陪着自己。
他们俩分分合合的,生死关头,还是他。
平安回去的话,她希望他们俩好好的谈谈,规划一下未来。
——
几天转眼就过去了。
手术日到来,一大早就一堆医生来沈未苏病房,准备,叮嘱,检查。
她和连江在两个手术室,同时开始,等她的肾源一送到,马上进行移植。
有一种取她的生命给他续上的感觉。
医生给她讲了很多,也安慰她不会有事,也给她讲这个手术的重要性。
沈未苏听着,忽然开玩笑地问,“是切一个对吧?”
主刀的医生脸色微变了下,马上说,“当然……这事开不得玩笑。”
她要被送去手术室,走时,周砚怀随同送她,他手握着床栏,神色仍是沉稳的,进电梯的时候,他抓着栏杆减轻震动,同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保持清醒。”
沈未苏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路上都是戒备森严的保镖,连江要进手术室了,这对他而言也很危险,他打了麻药后失去知觉,也是任人宰割,他做了完全的准备,整个医院都在他的控制下,所有人都是他的亲信。
别人想在这个地方做出一点流程外的事,都难如登天。
沈未苏觉得没什么希望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暗暗地握了下周砚怀的手,她还是想对他说不要轻举妄动,她可以舍弃的,并不愿意他冒险,可他脸上是不可更改的坚定,她只好对他说,“平安。”
进手术室的门,两人的手就松开了,门关上,沈未苏看不见他了,一瞬间心情如潮涌。
人总是要在不同寻常的时刻,才会发现一些内心隐藏的情感。
她觉得如果自己今天没法从手术台下来,她在还能呼吸的时候,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和他抱一抱,然后跟他说,照顾好两个孩子和他自己,也说一声对不起,和谢谢,为过去这些年,他们俩好的,不好的所有纠缠。
他仍是她最重要的人。
门合上了,她躺在那儿听着医生在准备,一旁的金属器械被摆弄着发出细微的响动,冰冷悚然。
她深吸一口气,这一刻她的命运不在自己手里了,她唯一甘心交给的,就是周砚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