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打开。
两个保姆正给醒来的沈未苏拿温水擦拭着脸,她之前哭得太厉害,眼睛和脸都有些浮肿。
看到周砚怀提着东西回来了,保姆轻声说,“先生回来了,买的吃的好香啊,太太正好肚子饿呢。”
沈未苏眼睛有些迟滞地看了他一下,她太疲倦了,所有的情绪都耗尽了,现在面对他,她一点儿波动都没有了。
周砚怀提着东西走到她旁边去,从袋子里取出个餐盒来,一边打开,一边拿了餐具,坐在床沿,“过来吃一点,荠菜肉馄饨。”
她没力气动,他也不催,把馄饨舀到盖子上,用勺子切开晾凉,晾了几个,端着盖子送到她嘴边。
闻到熟悉的味道,沈未苏知道是她家附近那间老字号的馄饨。
前两天她食欲不佳,保姆一直问她想吃什么,她好像是随口跟提了下那家店。
当时他不在旁边的。
她的确又饿又累,身上没劲儿,张嘴,把馄饨吃了。
鲜香美味,吃到肚子里很舒服。
俩保姆看着俩人这样,都识趣地出去了。
屋里没其他人了,反倒气氛更为尴尬了一些。
她不看他,心情复杂得自己都理不清。
她没想到,这几年他竟然一直是怀着那样的心情和她在一起。
他一面觉得她身心都给过别的男人,却一面死死地抓住她,和她不停地在感情上拉扯纠缠。
她甚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怎么有他这样矛盾又割裂的人。
她吃得差不多了,他拿了水给她喝,喝完了,他用纸巾给她擦嘴。
他的照顾让她心里不是很好受,低头眼睛又有些发热。
他眼见着她想哭,叹息一声,抬手把她搂过来。
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他也是满眼的疲惫,“别哭了,医生让你情绪稳定一些。”
“你是傻子。”沈未苏觉得没有语言形容他,抬头,看着他青色的黑眼圈和生出胡茬的下巴,她抬手也碰了碰他的脸,哽咽着说,“周砚怀,你真是个大傻子。”
他无话可说。
他在碰到她的时候,确实变得不像自己。
枕着他肩头,沈未苏倦意很浓,她想,他大概会震惊于她的坚决,但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让他完全打消疑虑,也是不可能的。
她当时一直在生病,后面几天甚至发高烧,那段记忆都模糊了……
她连孩子的样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她清醒过来后,孩子已经死去几天被处理掉了。
她隐约觉得医院在生产中和过后的一些处理方式,并不是很规范,可是异国他乡,她独身一人带着病,她的质疑没能让医院方面给出什么回复,她一个人的力量,跟医院耗不起。
那时候她身上已经没钱了,她没法再耽搁下去,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她只好飞回国内。
在外婆那休息了一阵子,她养好了身体,心里却仍对那个孩子耿耿于怀,可是她的力量太渺小,她思来想去,唯一有能力有立场帮她去查证的,只有孩子的父亲。
她当时在个酒吧跟个男人发生了一夜情,她吓惨了,她从来不是那样随便的人。
第二天早上醒来,没敢看对方就卷着衣服跑了。
虽然没看清楚对方是谁,但后来,她在卷走的衣服里发现了一张对方的名片。
周砚怀。
她对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当时根本没心思和这个人怎么样,名片直接撕了扔了。
后来一个人跑出国去找阿允,人没找到,却发现自己怀了孕,她当时想跳海的心都有了。
她第一反应是不想要,去医院一查,告诉她已经两个多月了,给她检查了一下,孩子一切很好,还给她听了心跳声,看了彩超里的影像。
也是看不懂,但听到那咚咚的有力心跳声,她心软了。
她当时无亲无故一个人在异国流浪,她感觉很孤独,她想着聂红音要在监狱里四年,而阿允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
她就动了留下孩子的念头,她当时的心境还很不成熟,不知道孕育一个孩子的辛苦和需要承担的巨大责任,她当时只是幼稚的,想给自己留下一个血脉,留下一个陪伴。
这个念头起初只是个构想,可慢慢的,她就愈发坚定了,再加上孩子一天天长大,她拖到医生不得不提醒她,已经到了可以帮她做流产的最后期限。
她在那一瞬没有再犹豫,选择了留下这个孩子。
没想到,一个任性自私的决定,最后却酿成了她最惨痛的经历。
检查时一切都好好的,可是孩子降生的时候,却发生了噩梦般的事。
她回到国内后,身体虽然日渐康复,却心病难消,她想去找周砚怀,可是那一晚只怕他自己也不记得,而且那个孩子已经没了,她贸然找上门,以他的身份,他只怕会毫不犹豫地报警当她敲诈。
沈未苏查过他的资料,看到了他的样子,是个距离感十足的高高在上的人,像做梦一样,她竟然跟那样地位悬殊的人发生了交集。
她不敢去找他,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直到一次她在一个场合看到了周父,比起周砚怀的凌厉迫人,周父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沈未苏心里想着事,不小心在他旁边摔了一跤,他竟然过来扶她,问她要不要紧。
沈未苏对着还是第一次见的周父,想到他是孩子的爷爷,突然忍不住落泪。
之后,她跟周父讲了那些有点离奇的经历,周父沉思了许久,把周砚怀找来了,问他认不认那一夜。
眼前的男人很是陌生,一身不可靠近的凛冽,沈未苏触上他清冷的目光,心底里涌出细微的战栗,她正满心不安和忐忑,没想到,周砚怀竟然点头,认下了。
她惊得不轻,之后的事让她也把控不住走向了,周父收起了慈爱,对周砚怀万分严厉,对他说,他造了孽,必须负责,然后,定了结婚。
她和周父私下里达成了协议,周父帮她去查证孩子的一切,她则要保密这一切。
彼时,周砚怀刚准备继任,也正需要个安分的人做周太太,他需要个稳定的家庭形象加持。
他起初对结婚的事并不松口,沈未苏狠狠地威胁了他。她那时候还抱一丝幻想,以为孩子还在,还能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