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愕然地看着杜九言,摇着头。 “杜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
邱虎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杜九言看着阮氏,“你想和离吗?”
阮氏摇着头,“只、只要他不再打我,我、我不想和离。”
“你还打吗?”
杜九言问邱虎。 邱虎痛苦地看着杜九言,“我、我心里苦,但,但我以后肯定不打她了。”
“你有苦就吞下去,谁活着不苦?”
杜九言冷笑地看着他,“阮氏也苦,嫁给一个早泄的男人,她打你了吗,和你抱怨了吗?”
邱虎摇摇欲坠,手抓着桌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是、可是您说这事怎么办?”
邱虎很痛苦,揪着自己头发,“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只要一想到这些,我、我就想死。”
杜九言也不知道怎么办,要是知道,她早就未雨绸缪将这件事解决了,而不是祈祷佛祖保佑能永远遮住这些丑。 “谁告诉你的?”
杜九言问道。 邱虎道:“是个男人,他前来京城做买卖,马车的车厢坏了,请我去修。”
“他告诉我这件事的,还说如果我不相信,可以去找大夫看看。”
“如果我一切都是好好的,他的话就当没有说过,如果我有问题,那就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杜九言凝眉道:“他人在哪里?”
“就住在东六街口的客栈里,昨天我还碰到他了。”
邱虎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杜先生,那个案子是您办的,您、您也知道是不是?”
杜九言道:“或许你家的问题和钟山寺有关,但现在我们要解决的问题不是它,那么你就不能揪着问题不放。”
“换言之,你想怎么解决你们夫妻间的问题?”
杜九言问道。 邱虎摇着头,拢着手蹲在地上,“我、我不知道。”
“我认为孩子是你的。”
杜九言道:“文文的容貌很像你,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吗?”
邱虎点头,“说、说过,可、可是我有问题我不能生啊。”
“那你和离吧。”
杜九言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忍不住心烦气躁,想摁着他打一顿出出气,“问题总要解决。”
邱虎很茫然,“我、我不和离,我、我以后不打她了。”
“文文呢?”
邱虎令人烦躁和不耐烦的同时,又有些许值得欣慰处,他没有因为怀疑女儿非亲生,而将孩子丢了。 “她是我们养大的,她一直都是我的女儿。”
邱虎道。 杜九言看向阮氏,阮氏道:“杜先生,我也不和离。”
“行吧,”杜九言起身,“家务事不好说,以后的事你们两口子自己去商量,现在我们去做两件事。”
“找外地买卖人以及去医馆。”
杜九言负手往外走,她没有深谈钟山寺的事,这件事现在没法谈。 邱虎的反应,已经算是保守压抑的,譬如昨天的失手杀妻案…… 看来,她稍后要去牢中走一趟。 邱虎夫妻二人随着杜九言出门,邱虎愧疚地看着阮氏的胳膊,低声道:“你胳膊疼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敢说。我也不晓得你为什么这样。”
阮氏没有听到刚才两个人说钟山寺的话,所以依旧疑惑,“相公,你不要听别人的,我们好好过日子行吗?”
“我是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
邱虎当然知道,就算邱文是那些和尚的,阮氏也不知情,她被对方下药了……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和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妻子被人侮辱,孩子不是自己的,自己不是个男人…… 重重的打击,让他崩溃。 杜九言到了邱虎说的客栈,不出所料,那个外地商人今天早上已经走了,邱虎以为杜九言不相信他,急着解释道:“那个人一口的外地口音,个子不高,鼻子边上有个痦子。”
“伙计,那个左边鼻子边是不是有个痦子?”
邱虎问客栈的小厮。 小厮点头应是,“是,有个痦子,说的是江西口音。”
江西口音?杜九言颔首道谢,“劳驾你,不管在哪里,如果看到这个人,方便的话请立刻通知我,重谢!”
小厮笑着道:“杜先生您客气了,如果看到了我一定会去告诉您的。”
杜九言道谢后出来,和邱虎道:“我先查一查这个人的来路和目的。”
“你好好过日子,就你这身体,你把阮氏打死了,再娶个媳妇,不定真给你戴绿帽子,你应该感谢她才对。”
杜九言拍了拍邱虎的肩膀,“往好的方面想,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邱虎的事,换做任何一个男人,可能都会崩溃。但崩溃和打人并不能成立因果关系。 “我、我知道了,”邱虎道:“杜先生,您……您要去彻查这件事吗?”
杜九言颔首,“我可能还会再来找你。”
话落,便走了。 “相公,”阮氏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钟山寺?那些和尚不是被砍头了吗?”
邱虎看着阮氏,心里五味杂陈,扶着她道:“不说了,我陪你去找大夫。”
杜九言去了府衙,跛子听闻她来了,便来迎她,“是找我有事,还是来衙门办事?”
他穿着府衙捕头的绿袍子,头发绑的高高的,五官立体而深邃,挺拔磊落不怒而威,杜九言赞叹地道:“这衣服,有气势。”
跛子不喜欢被人打量,但喜欢被她赞扬,不由笑道:“那我以后多穿。”
“一边走一边说,”杜九言往牢房那边走,“昨天你说的那个杀妻的人,你带我去看看。”
跛子道:“怎么了?”
她将阮氏和邱虎的事告诉了跛子,“我现在很不安,这事和别的事不同,我能力有限,压不住啊。”
“这和能力无关,就是圣上也压不住。”
跛子道:“我陪你一起去。”
两个人到牢房里,杀妻的男人叫邵宇,十几岁就跟着马商走西域做买卖,在一次半夜,他们商队遇到了劫匪,他受了很重的伤,浑身被捅了很多刀,九死一生保住了一条命。 现在他不敢再出去,就留在家里开了个小铺子,专门卖一些西域回来的东西,日子过的还不错。 他媳妇是他受伤后回来娶的,比他小四岁,是大兴的乡下姑娘,长的不算漂亮,但非常能干也能吃苦。 “你儿子不是你的,你确定?”
杜九言问邵宇。 邵宇满脸憔悴,三十几岁的人已是双鬓斑白,像个六十岁的老翁。 他惨笑了一声,“杜先生要为我媳妇打官司吗?我认罪,我什么都认,就盼着衙门判我死罪,我这辈子也活够了。”
“没人给讼费的案子,我是不会接的,我又不是闲的慌。”
杜九言道:“你回答我的问题。”
邵宇看着杜九言很奇怪,“是,我儿子不是我的,大夫说我早年受伤后,命根也跟着伤了,根本生不出孩子。”
杜九言开始怀疑这些大夫,怎么医术那么高。为什么人当初夫妻两个一起去看病的时候,大夫就想不起来提醒丈夫一起检查呢。很烦人! “跛爷,”杜九言看着跛子道:“我忽然有个想法。”
跛子扬眉看着她。 “把周边所有大夫抓了,交代他们不准给任何男人看不孕不育。”
杜九言道:“就算看了,也要说假话。”
跛子眼睛一亮,点头道:“你这个方法很不错,可行。”
杜九言白他一眼,接着问邵宇,“你儿子今年十一岁了,你才开始怀疑,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怀疑的?”
“这件事你还有脸问我?”
邵宇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冷笑,“怎么,你儿子是我的?”
“你,你怎么说的话,你还是不是讼师!”
邵宇站起来,指着杜九言。 “我要不是讼师,我就进来抽死你。”
杜九言道:“你要不会说话,我有办法让你好好说。”
“你!”
邵宇被她气的,又不敢动手,也不敢骂,就怒道:“钟山寺的案子是你查的,你能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谁告诉你钟山寺的事情?”
邵宇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藏不住。”
“你是用屁股思考问题的吗?”
杜九言看着他,“你脑子长在脖子上,就为了增高的,我看你也不高啊,男人没个男人样,呼三喝四挤兑人就能假装自己是个男人了?”
邵宇被气的张口结舌,指着杜九言。杜九言道:“是不是一个鼻子旁边长了个痦子的男人告诉你的?”
“你不是知道吗,还来问我。”
邵宇道:“怎么着,你们压不住事,就想把说真话的人杀了关起来?”
杜九言道:“你是不是有病,谁儿子不是亲生的谁知道的。和我有关系吗?”
“你怎么说话的,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还是不是人?”
“我不会因为自己不行,而将自己媳妇打死,所以,你猜我们谁才不是人。”
杜九言摆了摆手,“你老实等死吧。”
她真是口下留情了,更难听的话都没有讲了。 所以,讨厌的人都有相似之处,几句话就令她想直接用暴力解决了对方。 “你不用理他,他就是愤世嫉俗,以为天下人都欠他的。”
跛子道。 杜九言颔首出了牢房,“跛爷,看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啊。”
“现在怎么办?”
跛子问道。 杜九言揉了揉眉心,“有点头疼,所以我要进宫回禀圣上这件事。”
不能她一个人烦恼。 “我去和大人说,全城搜捕这个长着痦子江西口音的男子。”
跛子道。 杜九言道谢,和吴典寅打了个招呼,回家招呼了桂王,一起进宫找赵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