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的宝庆府特产。不是因为宝庆府特产多,而是因为每一种都备了足够的份量。 比如这红辣椒,硬生生拖了两麻袋。 杜九言一脸惊愕,“大人,您来就来了,还带了这么多的礼,这辣椒……吃不完啊。”
“这可不是我带的。”
吴典寅笑着道:“是百姓们知道我来,托我捎带的。”
“说带过来给你送礼,京城的官多,你又没什么钱,这送什么都不如送家乡的特产好,又真诚又省钱。”
吴典寅笑着道:“你也别问东西都是谁给的,给的人太多,我实在是记不得了。”
杜九言和跛子对视,两人都笑了起来。 “何德何能。”
杜九言微微叹了口气,“我在的时候,也没有给他们什么东西……这些,受之有愧啊。”
吴典寅道:“我也跟着沾光了。送你的时候,顺便也送了我不少,还十里相送,远远的百姓们还留在官道上,请我定要再回去做宝庆知府。”
“大人是父母官,大家送您都是真心实意的。”
杜九言笑着,和谢桦道:“劳驾公公您整理一下了,明日我们再讨论看看,怎么送人。”
谢桦应是,吩咐人开始搬东西。 杜九言陪着吴典寅进内院,“大人此番来述职,不回去了吧?”
“还不清楚,但十有八九是不回去了。”
吴典寅笑着道:“但这些事,也不是我说了就能行得通的,还要看吏部怎么安排了。”
他在京中的路子少,就算想走动,也是没有门路的。 “先不说这些,”吴典寅想起来,递给她两封信,“一封是西南的刘先生让我转交的,一封则是银手让我转交给你的。”
杜九言道谢,将两封信收好,陪着吴典寅去暖阁里坐着。 上了茶,吴典寅道:“昨天就听说荆崖冲的事情了,只可惜我来晚了一步,没有看到那个盛况空前的场面。”
“那也是下策,大人不看也罢。”
杜九言道。 吴典寅摆着手,“你做的对,有的人只是杀头之罪,已无法抵消他的罪孽,只有让他最屈辱的去死,才是对被害者最大的慰藉。”
“大人言之有理。”
杜九言道:“有件事,昨天我和府衙的齐大人聊天,他要调任去松江府,大人可想留在京城?”
“若是想,大人又没有可以活动的地方,我可以去试试。”
吴典寅一怔,“齐代青亲口和你说他要去松江府?确定了吗?”
“确定了。”
杜九言道:“他夫人的娘家就是松江府的,这一次能过去,他很高兴。”
“那是好事,那是好事。”
吴典寅若有所思,道:“我也能理解,在京为官本就不易,更何况他只是个知府。”
六部衙门一个六品知事都能给脸色。 “不瞒你们说,我确实想留在京城。这一次还想着,如果能留在京城,降到五品领个闲职我也愿意。”
吴典寅道:“我和你们说过吧,我长女嫁的是安国公府的庶支,女婿原本在安国公府里当差,去年底才顶了空职,托了安国公的关系进了东城兵马司当差。”
“我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儿子常见面,只有这个女儿有三年多没见了,我夫人也是天天惦记着。前些年她生两个孩子,我夫人都没能来看望。”
“如果我能留在京城,一家人也算是团聚了。”
吴典寅有些激动,“你可方便,如果不方便,我就让我女婿去求安国公。”
吴典寅道。 杜九言道:“我试试,如果不行您再去求安国公。”
“好,好。”
吴典寅激动不已,“真是多谢了。”
杜九言回礼,“大人太客气了,在宝庆您对我们照拂有加,现在我若能帮得上您,那也是我的荣幸。”
吴典寅很激动,晚上等桂王回来,喝的微醺才回去。 他没有住在女儿家,而是女婿将自己一位朋友的空宅布置了一番给他落脚。 毕竟如果述职顺利,他在京城停留至多十多天。 送走吴典寅,杜九言拆开银手捎来的信。 “是先生写的,”杜九言不用猜也知道,陈朗不会出面的,只有让银手送来,“他说矿山的人都在等我们回去喝喜酒,还说盐村的房子已经盖了一半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能住进新宅了。”
杜九言想象着盐村房子盖起来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依山傍水,鸟语花香,还有那么多喜欢的人,每日见面聊天说话打嘴仗,真的是人生乐事啊。 “我要住新房子,”小萝卜拍着手道:“我还想去山里打猎。”
说着,冲着桂王笑。 桂王颔首,“等回去了,我给你多打点。”
小萝卜点头。 “还说了什么?”
闹儿问道。 大家都很想家。 “先生说他很好,他年前到的矿山,一直就没有回过邵阳的家里。不过焦三来新化给他拜年了,还在矿山住了两日。”
“先生问你们好,说我们尽管办事,不用着急回去。他和银手都很好。”
“银手又接了一个堤坝的修葺,等天气暖和以后就去上工了。如果我们今年回不去,年中的时候,银手就会到京城来找我们。”
杜九言将信递给花子和闹儿,“先生说,如果你们真喜欢唱戏,回到邵阳以后,可以办一个瓦肆,毕竟整个宝庆府也不过一家瓦肆。”
“真的可以啊,”花子看着闹儿,“你做老板,我唱戏。”
闹儿敲他的头,又觉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有他做东家,护着花子,那么花子就不会被人欺负,一辈子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要再看一遍。”
闹儿拿着信和花子坐在一边去看,小萝卜也凑过去,三个人小声念着信。 “我看看刘先生给我的信,”杜九言将刘嵘勤的信拿出来。信中,刘嵘勤说,邵阳没有三尺堂以后,再上堂辩讼,总觉得少了什么。 大家都很想念杜九言,希望她在京城一切顺利。 她在的时候定的规矩,每日都在执行,大家运动的时间和读书的时间,几乎是相等的。 信的末尾,刘嵘勤说到一件事,杜九言看着微微愣一下,“刘先生说,西南有内奸,这个内奸还在找东西。”
“他怀疑是燕京的人,还在找所谓祖师爷留下来的信物。”
“他也很期待,这个奸细,能将祖师爷留在西南的信物找到,因为他们没有人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杜九言将信收起来,一脸的疑惑,“真想去问问申道儒啊,祖师爷的信物到底是什么,是不是很值钱。”
如果很值钱,她必然要去找一找的。 “王爷,”杜九言看着桂王,“祖师爷传下来的东西,宫里还有吗?”
桂王蹙眉,道:“有应该是有的,但都两百年了,你认为有用?”
“会不会有寻宝图?”
杜九言说着说着自己都写相信。 小萝卜刷地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她,“寻宝图?”
“比如,集齐她七件遗物,在她每件遗物里都藏着一片寻宝图。等将这些碎片拼凑完成,就会显现出一张完整的图。这张图会告诉我们,在大周的某一个地方,藏着一堆的金银珠宝。”
“这些金银珠宝,就是给后世子孙的,有朝一日若大周有难,子孙就将这些珠宝取出来,就能力挽狂澜,重振大周!”
小萝卜道:“那我们去找,我们一起力挽狂澜。”
所有人都没说话也没有赞同,就看他们父子两个人一脸兴奋地开始讨论如何挖宝藏,如何分掉这些钱,再如何花掉这些钱。 “你、不是说这些宝藏,是留给赵家人力挽狂澜的吗?你找到后把花掉,以后还怎么力挽狂澜?”
杜九言摆着手,“王爷,国家大事不存在力挽狂澜。更何况,一个国家再多的钱进去,也是无底洞啊。不如早点找出来,我们好享受一下。”
杜九言笑眯眯地道。 桂王道:“不知道是谁,前几天还磕头高呼万岁,原为我哥死而后已。”
杜九言摸了摸鼻子,道:“圣上是明君,他的存在就是力挽狂澜,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
“二位,”跛子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是不是寻宝图,不过是个臆想。这个问题并不具备讨论争论的意义。”
杜九言叹气,“真是很好奇啊。”
京城的水太深了,每个人都藏着秘密,她想要把自己所有的好奇心都丢掉粪坑里去,如此,才能早点回邵阳啊。 可是,有的好奇心像是春风里的野草,长势根本压不住。 “睡觉!”
杜九言不想聊了,“先生一封信,让我十分思念家,我要去黯然神伤一会儿了。”
她说着,拉着儿子回去。 小萝卜在桂王的坚持之下,在杜九言的隔壁收拾出了一间房,今天第一次住。 “我想和爹睡在一起。”
小萝卜眼泪汪汪地抱着杜九言,“要是你半夜想家,有我在你也不会孤独。”
杜九言道:“虽然呢,我大多数时候是不赞同王爷的馊主意,但这一次我认为他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作为一个男子汉,你应该一个人住。”
小萝卜憋着嘴,苦哈哈地道:“义父没办法,是因为他爹的孩子太多了。”
“诶?”
杜九言道:“你的这个驳斥点,我觉得很刁钻。”
小萝卜道:“爹啊,等我再大点,我再一个人睡吧。”
他从出生开始,就漂泊不定,秦九烟带给他的安全感,随着他一天天开智,越来越少,甚至于,他要反过来给秦九烟安全感。 这让年纪很小的他,对失去和分离格外的恐惧。 没有人比小萝卜更加害怕这些了吧, “我哄你睡觉。”
杜九言道:“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小萝卜想了想决定退让一步,点头道:“好!”
“说的这么可怜,”桂王走了进来,道:“走,义父给你讲故事。”
“义父,您会讲故事?”
桂王一脸自信,“包你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