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东六街后面的巷子里有户人家进了贼,一早来报官,我去看看。”
单德全道:“杜先生来找我?可是有事?”
杜九言道:“我们想来誊抄些卷宗回去读一读。顺便揽活干。”
“杜先生说笑了,您还要用揽活吗,现在您的名头在京城可一点不小。”
单德全道:“不过这两日没什么大案子,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案子,杜先生要是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看?”
“就是没有请讼人,没人给您讼费。”
单德全道。 杜九言摆手,“没钱干活不得劲啊。您指个人带我兄弟去誊抄卷宗吧,案子的事我还是再等等吧。”
“成!”
单德全指了个小捕快,“带几位先生去卷宗房。”
杜九言看着他们进去,就和单德全一路说着话,她去了蔡卓如的饭馆。 “九言,你怎么来了。”
蔡卓如正在画画,见她来了忙笑着过来,“我在画画,总觉得这面墙上少了点什么。”
杜九言打量着,“我瞧着也是啊,但是挂一幅画也不够啊,这么大一面墙。”
墙刷的是白石灰,也不是特别的白,不挂字画就显得空荡荡的。 “是啊,我从昨天就在想这个问题。”
蔡卓如道:“你看看,有什么好的建议?”
杜九言坐下来,抿着唇道:“郑板桥……” “你是说直接在墙上画?”
蔡卓如立刻就明白了,“这个主意不错。”
杜九言道:“那你快画,画副宝庆山水吧。”
“资江水吗?”
蔡卓如问道。 杜九言颔首,“如此别人就知道你这饭馆做的是湖广的菜品,也能顺便推广我们的家乡啊。”
我们的家乡!这话蔡卓如听起来特别的舒服,“好,我现在就画。”
说着去取笔墨,又想起什么来,“你帮我一起吧,昨天戏院门口挂着的青蛇和白蛇你画的就很好看。”
“你确定?”
杜九言道。 蔡卓如点头,“我确定,画完之后顺便帮我题名。”
“成!”
杜九言撸起袖子,她一旦没有案子做,就觉得很空闲,“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弄个副业,没有讼案的时候,我可以做副业啊。”
蔡卓如递给她笔墨,想了想,道:“那你入股我的饭馆?”
“饭馆很辛苦,有没有轻松又能挣很多钱的副业呢?”
蔡卓如失笑,“你方才不是说很闲,现在又要轻松,到时候还是会很闲。”
“也对。”
杜九言分隔了江面,两个人一人一边,画两岸的风景,“要不,我去衙门挂个职?”
蔡卓如笑着道,身后就听到跛子道:“我都没有说闲,你还闲上了?”
“诶?”
杜九言站在椅子上,低头看着他,“你很闲吗?要不要继续去衙门做事?闲着也是闲着。”
“我们反正要明年四五月才走,这四五个月你一直闲着,我怕你一直吃我的,会把我吃穷。”
跛子道:“你确定我吃的是你的?”
“即将。”
杜九言肯定地道。 跛子哭笑不得,和蔡卓如道:“往后我在你这里吃饭,每月结算。”
“好,多谢跛子兄照顾小店生意。”
蔡卓如道。 杜九言唾弃。 “今天不去听戏了?”
跛子道。 杜九言摇头,“实话说,我不大听得懂,只顾着看闹儿和花子的盛世美颜了。”
“是很好听。不过其实我也没有听懂。”
蔡卓如无奈地笑着。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牛嚼牡丹,”杜九言指着两个人,“没有文化修养的人,是无法领会其中的雅致和韵味。”
三个人中午饭馆里吃了饭,忙到天快黑才将一整面墙画好。 成品出来颇有情调,蔡卓如很高兴,“画了画以后,就觉得整面墙都不空了。”
“很不错。”
他笑着道。 杜九言颔首,正要说话,小萝卜和花子还有闹儿跑进来,“爹啊,爹啊。”
“九哥!”
杜九言接住三个人,“这么激动,是谁不劳而获捡到钱了吗?”
“爹啊,您不要三句话离不开钱,我们都是读书人,应该文气一些。”
小萝卜道。 杜九言瞪眼。 “九哥,有人来请我们去家里唱堂会。”
杜九言不解,“是去对方府里唱堂会?”
“是啊,是平凉伯府,”花子道。 终于有人来请杭家班去府里唱了,人抬人高,多去几家后杭家班的身价就会提升,“恭喜恭喜,让你们唱什么?”
“白蛇传。”
花子道:“我和闹儿哥一起,过小年那天去唱,他们家好像有人过寿辰,也不大肆办了,就请了我们去唱几折戏庆祝。”
杜九言很高兴,揉了揉花子的脑袋,“我们两位小哥就要大红大紫了。将来可不要忘记了我们啊。”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回家回家。”
杜九言看天色不早,招呼着众人,一行人出门上街,一出去就有人认出来闹儿和花子,“这是唱青蛇和白蛇的两位老板吧。”
“昨天和今天我们都去听了,特别的好听。”
“明天什么时候唱?我们还去。”
闹儿和花子被人围住。 杜九言一脸的欣慰,好不容易等两个人脱身,她想了想道:“要不要取个艺名,你们这小名也不能一直用。”
“好啊,好啊。”
花子道:“九哥,您帮我们取。我们不知道姓什么,随便一个就行了。”
杜九言没辙,“这种事不能为难我,你们知道我肚子里没货的。”
她指着蔡卓如,“请蔡公子取。”
大家就都看着蔡卓如。 “我取两个你们参考一下,不一定要用,再想想。”
蔡卓如道:“花子扮相甜美声音清脆,由是唱青蛇上台的,不如叫青翎。闹儿扮相端庄唱腔也是字正腔圆,白蛇上台,我觉得白鸢就不错。”
“青翎,白鸢!”
杜九言重复了一遍,“很好记的名字,还挺有境界的。”
蔡卓如笑道:“这回懂了?”
“不懂装懂,你不满意?”
杜九言道。 蔡卓如笑着摇头。 “我喜欢青翎这个名字。”
花子很高兴,和小萝卜道:“你以后就喊我青翎!”
闹儿看了一眼杜九言,想了想道:“我能不能姓杜?”
“嗯?”
杜九言道:“不喜欢白鸢这个名字?”
闹儿摇头,“不是,我想有个姓,将来死了墓碑上也能有名有姓。”
“杜萤,行吗?”
闹儿道:“萤光虽弱,可却亮过。”
这名字,有点悲了,杜九言也没有反对,“行!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杜二爷!”
闹儿就笑了起来。 “那我呢,我也要姓杜!”
花子道。 杜九言摇头,“青翎很好,将来你成亲,再想个姓让你后辈用。”
“也行,那就姓杜。我喜欢姓杜!”
花子道。 杜九言叹气,“我邵阳杜氏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了,这扩充的速度相当之快。”
大家随意聊着,路边一只土黄色的家狗冲着他们叫,他主人从家里出来,喝道:“嚷什么,老实吃你的饭。”
狗也不听,使劲地冲着街上吠着。 杜九言顺着狗的视线去看,街上除了他们并没有看到谁。 “这谁啊,”狗的主人喊道:“好好的丢块肉,我家狗从来不吃肉的。”
“不会他娘的下毒了吧。”
那人说着,将碗里煮的半熟的肉踢到对面的,将狗碗里的剩菜剩饭倒掉,“以后记着了,别人给肉你千万别吃。”
“吃完了肉,你就成了别人碗里的肉了。”
一人一狗说着回了家。 “爹啊,”小萝卜道:“我也想要养条狗!”
杜九言道:“养狗靠缘分,等你缘分来了就养。”
小萝卜嘻嘻笑着,一行人不急不慢地回家去了。 桂王在家里等了好半天,见他们一起回来,奇怪地道:“干什么去了?”
“王爷,有饭吃吗?”
杜九言道:“我们都饿了。”
桂王道:“我又不是厨子!”
话落喊谢桦,“上饭菜!”
谢桦小心翼翼的,最近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花子和闹儿的名字,又说去平凉侯唱堂会的事情,桂王道:“沈金东才放出来,他们家就嘚瑟起来了?”
“平凉侯我听着就耳熟,当时跟着季林犯事儿,被关去大理寺的勋贵公子里,是不是有平凉侯的公子?”
桂王颔首,“沈金东,人比较蠢,跟着别人瞎玩。”
“那能不能去唱?”
蔡卓如问道。 桂王道:“没什么不能唱的,他既然请你们去,就应该知道你们住在桂王府,敢为难你们,他们肯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花子一脸崇拜地看着桂王,“王爷,您太好了。”
桂王得意。 第二天,经过一天的酝酿发酵,京中百姓议论着三件事。 第一是杜九言的三尺堂在东三街皮鼓巷开门了,第二则是杜九言的两个弟弟在瓦肆登台唱了白蛇传,二人一个俏皮一个端庄,不但扮相好唱的更好。年纪轻轻又有强大的靠山捧着,前途无量,所以许多人家去杭家班预定。 杭家班的堂会一下约出去十几场。 这第三件事,则是桂王在瓦肆里喊的那一句…… 桂王和杜九言之间,暧昧啊。 杜九言指着桂王,“不许和我一起出门,我这么高贵清纯的形象,都被你败坏了。”
“和我暧昧,你应该高兴。”
桂王搭着她的肩膀,“你要是和裘樟……你的形象才是真的被破坏了。”
杜九言看着他,嘴角抖了抖。 “接着装。”
两个大摇大摆地上街,一路上遇到的熟人,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身后就听着议论,“王爷高大威猛,杜先生小巧俊俏,还真是般配啊。”
“我也觉得。要不然像杜先生这样的才貌,实在是想不到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呢。”
“就是,就是。王爷的容貌也是俊美无俦,都没见过哪个女人有他好看的。”
杜九言叹气,“王爷,我想回家。”
“才出来就回?行,回去。”
桂王道。 她的家就是王府,她是桂王的人。 杜九言踩了他的脚,阴则则地笑着,“赵鼎,早晚让你死在我手里。”
桂王嬉皮笑脸,“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