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飘到万里面前,悬在半空,突然展开了。
是那件人皮衣服――顾与方。
她只是薄薄的一片在空中抖动的样子让万里头皮麻,他胆子奇大,可就是一见了顾与方这幅模样就受不了。
“她也是你的伏兵,怎么不告诉我!”万里在打斗中也不忘埋怨。
“她不是!”阮瞻又一次打倒石人,但那石人竟然趴在地上去抱他的腿,再一次阻止了他。
他没有想让顾与方做伏兵的,他只是不忍心。相识了两年,他不是不知道她对自己有意,可自己死水一般的心从没有为她动过分毫。尽管如此,他还是感激她对他的情,始终下不了手去毁灭她。所以他带她来,封了她的气息,让她呆在石屋的窗户,也就是洞口旁边的天然裂缝处,亲自了解害她的究竟是谁。
他想让她觉悟,不再执著于不属于自己的爱和强烈的妒忌,等待新的人生!
“顾与方,你还不借机夺了你心上人的魂魄,这样他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杨幕友在准备远遁的时候,仍不忘陷害阮瞻。
人皮衣服犹豫了一下,慢慢飘向正在打斗的两个石人。她看着阮瞻那张朔月的脸,知道里面是她念了两年的男人的灵魂,扁成一片的脸皮露出了极度悲伤的表情,就你画中的人在动着眉眼,虽然没有鬼泪,但流露着无尽的悲哀与绝望。
她终于明白了,她要抓住的是抓不住的,她所憎恨的,实际上是与她不相干的,她所依赖的,只是要利用她的。她自认精明,实则是最傻的!
“我最亲爱的,跟我走吧,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你!”她喃喃地说着,慢慢贴在了阮瞻身上,就像伸出双手拥抱他一样。
“真是天下最傻的女人,你怎么就不觉悟!”万里急得大叫,眼见人皮衣服把阮瞻裹得越来越紧,限制了他的行动,自己却被老鬼着缠着,不能帮忙。
一边的杨幕友哈哈大笑,反身继续拘他的遁圈。可这时,人皮衣服却滑下了阮瞻的身体,裹上另一个石人。
这一次,她可不是慢慢缩紧了,而是突然就用上了极大的力量,就连不易摧毁的石人都惨叫一声。
人皮缠着石头,怨魂缠着恶鬼,无法形容的挣扎扭动、激烈缠斗,然后出‘嘭’的一声巨响,石头和人皮都裂成碎块,怨魂和恶鬼也都消散开,一付同归于尽的场面!
与此同时,阮瞻已经抓起血木剑,对着从遁圈逃出的两人,直刺了过去。然而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到杨幕友的惨叫远远的传来,两团灰魂却没了踪影。
阮瞻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他如今去追杨幕友还来得及,可等他消灭了这一对死灵回来,顾与方就会灰飞烟灭。一瞬间的踌躇,还是让他选择了先救人。至于以后的威胁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他先用血木剑一剑消灭了准备逃脱的老鬼,然后把剑交给万里拿着,自己虚空画符,口中默念咒语――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
他的双手用力地聚着,仿佛有极大的力量往外拉,而他拼命地往回收一样,由于身体不属于自己就更加费力。但他倔强的拧着一肌劲,誓一定要救回顾与方。
散在四处如荧火一样的微光在空中飘荡着,被各种气流吹得乱舞,象是要绝望地离开,又象是充满了留恋,一会儿飞回,一会儿又远走。
“回来!给自己一个机会!”万里在一旁帮不上忙,只好大喊一声,做他擅长的心理工作,“你打拼了一生,却在死的时候要逃!”
他盯着空中的散魂,见它们仍然杂乱无章的跳动,恨不能把它们抓在一起,一边的阮瞻则依旧执拗地向内聚力。
半晌,散魂终于飞舞的规律了起来,最后聚在了一起。阮瞻伸手握住那个虚无的光晕,长出了一口气,努力站稳。
“把衣服脱下来!”他对万里说。
“为什么是我脱?”万里反问,但手下并没有闲着,把外套脱了下来。
他和阮瞻相交多年,当然也明白一些其中的道理,魂魄没有容器是不能长期飘在外面的,除非是恶灵或者是有法术的。
阮瞻不说话,把魂魄压制在那件衣服里。
“你看着这里,我去追杨幕友!”说完不等万里回答,就窜了出去。
他知道杨幕友受了重伤,法力大减,也许会有追击的机会,所以急忙赶出来,循着那渐渐淡去的鬼气一路追下去。这是他第一次感谢自己可以沟通阴阳,能见人所不能见。
差不多都快出了密林时,终于觉察到了地面上的一丝绿光。他两三步追上,用力把血木剑插入地里,感觉剑身抖个不停,听到杨幕友的惨叫和怒骂,然后遁光又远了去。
他可真能逃!
阮瞻竟然有点佩服杨幕友了。虽然血木剑两次都没有打正他,但也确实扫到了,可他竟然只伤而不死,看来真的是法力和道术俱佳,可惜却去做了恶事!
一条小溪挡在他面前,他眼着遁光就在水底。小溪清且浅,在已经白的天空下看得很清楚。他抬脚就要走进水中,却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力往后仰,几乎一跤跌倒。
这个人真是阴险!
他追击得太急,差点忘了他现在是石体,而且这种怪石有一种奇怪的特性,非常怕水和火,而自然界最是水火无情,所以它才会稀少到只在传说中才出现,不知道杨幕友是怎么弄到的。
遇到火,它会被完全焚化;遇到水,它就会吸满了水,直到沉重得无法动弹!然后会象植物一样腐烂。
杨幕友竟然在逃跑的时候还不忘把他引入陷阱!
遁光在水下停留了一会儿,见阮瞻没有上当,又向着小溪的对面去了。阮瞻见状忙找了个较窄的地方,一跃而过,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又一处山洞。
山洞黑且深,有许多尸骨,有动物的,但更多的是人类的,散着潮湿霉的味道和阵阵恶臭。可阮瞻顾不了这些,深入到了最深处,
“你非要杀死我不可吗?”被逼到角落的两条灰影哆嗦着。
阮瞻愣了一下。
他并没有想过这些,他只是一直和这死灵斗,不想让它伤害别人,伤害小夏。现在它这一问,让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它和他一定有渊源,也许会解开父亲离世之迷!真的要杀了它,永远无法知晓曾经的秘密吗?
“我还知道你的身世,你是五岁那年被个鬼送到从你父亲那里的,是吗?”
“你到底是谁?”阮瞻象被刺了一下一样,尘封多年不愿提及的往事又回到心头。
“放过我,你会有机会知道的!”杨幕友突然笑起来,然后在阮瞻的震惊中,和洪好好一起象水一样渗下了地面。阮瞻这才看到地上原来是有一条裂缝的,一定是这天性谨慎的死灵事先安排好的。而且,在他们消失后,又涌上了几个魂魄,惊恐万状的看着他。
如果他用尽力气使用血木剑刺下去的话,他是有机会灭了杨幕友的。可是他想知道太多的事情,又不想伤害这几个看来被杨幕友囚困多年,如今用来当挡箭牌的鬼魂。
他小时候是被一只善良的鬼救了命的,他怎么能对无辜的鬼魂下得了手!这个杨幕友太了解他,可他对他一无所知!
他捡起了一块人的腿骨,叹了口气。
“来吧!”他对那几个鬼魂说,“我带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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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拿着这根附了鬼魂的骨头回到山洞时,万里已经把洞里的黑石一块不落的堆在了一起,正一脸戒惧地蹲在一边看那团不断蠕动衣服。
“我的老天,你可回来了!对着妖魔鬼怪我都不怕,可这――”他站起来,指指衣服,“让我浑身麻到不知怎么办才好!”
阮瞻走过去,把衣服里的魂魄取出来,也附在骨头上。
“衣服拿去。”他把那件外套递给万里,万里却跳到一边去。
“扔掉扔掉,我宁愿冻死!话说回来,谁最后in了。”
“杨幕友,他还是逃了。”
“可惜,这么危险的计划能坚持到这里,却没有个完美的结局。”万里拍拍阮瞻的肩,也不仔细追问,“不过没关系,我们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次可以早做准备。玩的就是心跳嘛!”
阮瞻摇摇头,“他伤得够戗,暂时不会出来。但是,看来我要逐渐修炼了,不然他有备而来的话,我们都会死得很惨。”
万里没料到阮瞻会这么说,听过后并没有害怕,反而有一点兴奋。他一直反对阮瞻自我封印的,那让他的灵力全部锈蚀,相当可惜。
“这也不错啊,省得你每天无所事事。你这个――”他指指阮瞻手里的骨头,“你要把他们怎么办?”
“明天出山后,找个安静聚气的地方,置几座空坟,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至于顾与方,她恐怕有苦度一些时光,但是会好起来的。”
万里点点头,有些莫名的伤感。顾与方他也有过几面之缘,太刚强和自傲的女子,竟落个如此下场,幸好她最后终于觉悟了,也给自己赢得了获救的机会,纵然只是鬼魂而已。
“不过,这个杨幕友真的不好对付,这种绝对的偷袭都能让他逃掉!我奇怪的是那两个石头人,或者说是鬼魂,为什么对他那么言听计从?他不说让他们罢手,他们有多么害怕也不停止。”
阮瞻皱皱眉,“事实上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法术并不纯正,有些外国邪术的味道。我猜,他控制其它鬼魂的方法也是一样,不过我没研究过,目前还不太清楚。”
“连这个都冲出国门了?”万里讶异,“比中国足球强啊!”
“别在这儿废话了,快了结这儿事回去吧,小夏会急死的。”阮瞻说看了看天色,“这些石头怕火,一把火把这里烧掉,但不要引起山火。”
“可是这没有火啊。”
“把你的手拿来。”
“干什么?”万里边问边傻傻伸出手,阮瞻捡起一块尖石,毫不留情的用力一划,万里的手登时出血,让茫然不知的万里叫了一下,差点把手抽回来。
“我现在是石头身体,没有血,只好用你的。”阮瞻没有诚意的解释。然后在一片枯叶上画下火符,扔在石堆上,立刻火起。
明明是石头,本不应该起火的,此刻不但烧得极旺,而且还出了吱咯的叫声,碎石在火堆中挣扎推挤,有生命一样。
“你怎么办?”万里指指阮瞻依附的石身。
“我这就离开,记得把这个带回去。”阮瞻把骨头递给万里,他一会儿灵魂出窍的时候是拿不了任何东西的。
“好,你别耽误了。天一大亮,你就出不去了。”
阮瞻点点头,往火堆中纵身一跳,同时灵魂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