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八娘在外冲冯怡福了一礼,“八娘见过少夫人。”她说话瓮声瓮气,像是鼻子不通气一样。
冯怡对她点点头,黑八娘的脸长得同抱月相似,一脸全都是肉,脑子同脖子一样粗,脸上只有两个黑眼珠子在转动,鼻子陷在肉里,嘴要不张开说话,就是一条线。
黑八娘给人的感觉就是,从头到脚全是肉包裹着,双手抱着在胸前,就像一尊黑塔。
冯怡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衣褙子,下身着一条黑裙,一条布带系在腰间。
冯怡离开前,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安妈,吩咐道:“你去买下那些人,再租一个大一点的院子,将他们安置在院子。你办好这一切后,在大门处等我。另外,再挑两个丫鬟进王府来,你俩人不够用。”
“遵命,少夫人。”安妈屈膝行礼,双手接过银票,一看银票面额,她有些蒙,她的心一阵乱跳。
安妈暗暗惊讶着,少夫人居然给了她这么大一张银票给去办事。
“少夫人,那院子租在里城,还是外城?”安妈蒙了一会,又忙问。
“离王府越近越好。”
“知道了。”安妈手上紧紧握着银票,生怕不小心给弄丢了。
“我们走吧。”冯怡冲黑八娘道,“你同我一起回娘家。”
“八娘听少夫人的。”
两人转身一前一后往外走,木嬷嬷慢慢走在她俩身后。
冯怡身材纤细,轻移脚步,走路无声。
黑八娘身体雄壮,走起路来地面在咚咚发响。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十分打眼。
安妈同听月对视了一眼,她们从没看过哪位出嫁女一人回娘家,还带着一位女相扑,难道是……
她俩自己在脑里胡思乱想着。
安妈想的是:少爷面如冠玉,气度不凡,怕是嫌弃少夫人破了相,唉,但愿少夫人的伤能好,美貌如初。
她昨天晚上,在睡前给少夫人脸上的伤口上了药粉。
听月想的是:少夫人破了相,又没什么嫁妆,怕是被夫家所嫌弃了。
两人轻叹着气,这么好的一位少夫人,可惜伤了脸。
冯怡带着黑八娘径自往府外走去,一辆挂着旧蓝布帘的马车停在府门口。
王元娘站在二门口像是在等人,她见冯怡的衣着打扮,嘟上了嘴,不满说道:“冯氏怎么又这样的穷打扮,昨天不是给她首饰和衣衫了吗?”
冯怡的长发梳成两鬓抱面的抛家髻,发上插了一支银子打的荷花发簪。
王元娘的奶娘看少夫人这个发髻,和头上插的发簪,她轻声道:“娘子,少夫人是故意的,她今天怕是回娘家闹事的。”
“啊,要不要派人跟着。”
“那不是有黑八娘跟着吗?”奶娘咧开了嘴笑。
“派人去看热闹,回来告诉我们呀。”王元娘兴奋地道。
她手一指,“绿桐你跟去,照顾好少夫人。”
王元娘是想着,丫鬟绿桐是表兄楚王送她的,会点功夫,要是冯三娘同娘家人真闹开了,绿桐也能帮冯三娘脱身。
“奴遵命。”
绿桐立刻奔出二门,紧跟上黑八娘。
冯怡正踏着木凳上马,见有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跟上来,她看了一眼绿桐,认出是王元娘的丫鬟,昨天给她换过衣裙。
冯怡挑了一下眉,也不问绿桐的来意,迈上了马车,在车内坐了下来。
她有意将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她那张满是伤痕的脸。
冯怡往外瞅了一眼,正想示意黑八娘,让马车启行,她见绿桐在屈膝行礼,好奇来者是谁。
冯怡定眼往外看,见一位梳站双发髻的女孩子,身着桃红梅花长褙子,下着石榴长裙,脸如满月,双眼顾盼生辉,嘟着一张樱桃红嘴,紧紧跟在王宣身边。
她一脸的委屈和哀怨,不停地对王宣说着话。王宣一脸的愁容,时不时摇着头。
两人正要进大门,看见停着的马车,和对着他们行礼的绿桐,不约而同转头,看见车上坐的冯怡,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正静静看向他们。
王宣那张如玉的俊脸一下涨得通红,他像是被妻子当场捉奸,那般惊慌不安,不知所措。
孙如意看着冯三娘,先是一惊,随后满眼怨恨瞪着对方,一双圆眼瞪得比李子还大。
她恨这个夺走她未婚夫的女人。
冯怡同孙如意对视了一会,孙如意瞪恨着冯怡,但在冯怡看似平静,实则威严的眼神中转过了头。
冯怡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她冲黑八娘示意了一下。
“出发。”黑八娘闷声闷气地道。
“驾。”马夫扬起了马鞭,马车缓缓地启动,慢慢离开王府,往前驶去。
孙如意双手紧握,对王宣道:“我要成为你的平妻,我要打败她。”
王宣沉着脸摇头,“师妹,你不是她的对手。”他说的是,冯怡的本事强。
说完,王宣迈进了大门,往内走去。
孙如意听在耳里的意思是,冯怡比她更得王宣的心。
她紧跟在王宣的身后,追了进去。
孙如意的嘴瘪着,眼泪哗哗往下流,脸颊上泪痕密布。
她悲愤着又哭又闹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过一位才认识两三天的丑妇。你看她那一张丑脸,你晚上睡觉不怕被吓坏吗?你怎么上得了她的身……”
这番话被等在二门的王元娘听见了,王元娘脸色变得不好看。
这话是大家闺秀说出口的吗?你孙娘子在出言诋毁侮辱冯三娘时,也侮辱了自己。
王府一大早就收到了孙元娘的拜帖,王元娘知道孙如意要来王府,特在二门等她。哪知,孙如意是哭闹着跟着王宣进了二门。
王宣知道孙如意要来王府,跑出府是想避开她。
哪知,王宣一出王府的大门没几步,就遇上孙如意的到来,被孙如意拉着说,有紧要的话同他说。
两人便带着各自的下人,往王府的大门走来,正好遇上,独自坐马车归宁的冯三娘。
孙如意受了冯三娘的刺激,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她在王府又哭又闹,数落着王府对不起她,威逼着王府答应娶她为王宣的平妻。
“明明是我同王宣订亲在先,王宣却娶了她人为妻,害我的名节受损……”
“是皇上赐的婚。”王大夫人有气无力地道。
“你们同皇上有亲,明明可以推掉赐亲,偏接了旨,摆明是欺负我们孙家无权无势。”
王大夫人被孙娘子这一通哭闹后,发现了,她喜欢的儿媳人选,一旦闹起来,比那冯三娘还让人头痛。
冯三娘只是行事飚,不守礼,但她不耍泼呀。
王府的人,对孙娘子的愧疚之心,在这一天被消磨殆尽。
最后王老夫人对一位婆子说:“送孙娘子回孙府,对孙太师说说今天发生的情况,要是孙太师能请皇上下旨,赐孙娘子为我家长孙的平妻,那就将人抬来吧。”
王家老夫人的这番话,不止让孙太师大失了颜面,也让孙娘子失了给王宣为妾的最后的机会。
孙如意本来今天到王府来,做的准备就是能做王宣的平妻最好,做不成,就为贵妾。
哪知,她在门口受了冯三娘的挑衅,一怒之下,决定不为妾,执意只要做王宣的平妻。
这世间,哪怕是皇上,也不可能立双后,何况是普通的官员,哪敢去拥有平妻。
东汉光武帝刘秀,也是将嫡妻阴丽华先贬为妾,才立了郭圣通为后。后又将郭皇后废了,才立阴丽华为后。
一位开国帝王,也不敢去犯冒天下之大不韪,立下双后。
孙如意的平妻之愿,只能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