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才大殿前,众人看着天柱山上那浩浩荡荡的天雷滚滚,遮天蔽日的剑气纵横。
始终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宋淮安第一次打开了折扇,轻轻扇动之下,略有感叹道:
“啧啧啧,这般景象,哪里还像是气海境交手下的动静啊,慕容泽的确不凡,以掌间惊雷引动天雷,以人势借天时,还能成功引动天雷之力为己所用,对于这等功法,已然抵达绝巅,莫说现在,便是当年雷门宗最为强盛的时候,除了被称为雷神的雷守鹤以外,恐怕也就没几个人可以轻易做到了。”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
“至于韩小子就更不简单了,竟然可以想到以我的万卷书的浩然剑气为根基,以无商剑阵的心诀为引子,布下如此浩大的无商剑阵,还一口气布下了三座,说是简单啊,可实际上哪有这么容易,两套功法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想要将其结合在一起,可不是如同补衣服那般,东拼西凑就能成的,如何将浩然剑气融入剑阵就是一大难关,更要能够做到心意相通,就更是难上加难。不说别的,光是这份气魄就非寻常人有的,这小子的天资之高,看来还是被小看了啊。”
段四海也微微笑道:
“的确是超乎预料,就是我也没有想到,他能够在短短这么点时间中,不但领悟了万卷书,还能将自身所修行的无商剑诀能够相互为引,看来老祖以玄阴之力给他打下的底子,还真是扎实,否则,这样的三座剑阵,岂是那般轻易就能布下的?”
宋淮安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笑非笑道:
“紫薇老祖的眼光,的确是好极了,这下手的速度也快极了,在下佩服。”
段四海笑而不语,心中自然也是颇为自得,若是当日紫薇阁并未真的全心相助韩飞,紫薇老祖不曾亲自定下他为下一任紫薇阁之主,他们未必会在西荒之中如此出力,那若是真的让韩飞在西荒这一战中扬了名,只怕在想将其留在紫薇阁,那就是真的难上加难了。
不仅是二人有所感悟,同为武傍十人的枯木道人也都不由自主的感慨道:
“这两个小家伙都不简单,气海境的交手,便能引动如此天象异动,就算是比之不灭境也快不逞多让了。这他娘的哪里还是天才骄子,根本就是妖孽。老道在他们这个年纪,也不如啊。”
场中没有开口的是慕容元武,楚狂风,还有洛不鸣。
其中慕容元武和楚狂风都是脸色淡然,不知心中所想为何,但对于二人的表现,似乎并不惊讶。反倒是路了洛不鸣,眼中也同样有惊愕之色,只是却不愿显露,被他深深藏了起来,他一言不发是因为对于顶上这二人,不管是哪一个,都算不上喜欢,甚至隐约觉得对方有些危险,很有可能会成为在未来之路上的绊脚石。
特别是韩飞,他以无商剑阵对战慕容泽,脸上最难堪的自然是他这个大商剑宗的宗主,因为就算是他,也不会这样的绝技。
他的心中不可谓不愤怒,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门派的镇门绝学,有一天名动天下的时候,却是由一个跟他们毫无关系的毛头小子施展出来的,更过分的是,这个小子甚至都不是西荒的人。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楚狂风的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他望着天柱山顶的那座气势恢宏的剑阵,嘴角微微上扬,不由想道。
那个小子,看来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东西,如此就很好,非常好了!
英才殿前的几位站在天下顶端的高人在感叹,而天柱山下的那群观战之人,则是各个陷入了沉默,不管是大夏的英才,还是西荒的骄子,目光都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山巅的场景。
他们距离最近,对于二人施展出的绝学,感受自然也是最深,不管是在此地都可以清楚感知到的凌厉至极的剑气压迫,还是那惶惶如天威的雷霆之威,都足以让他们心神震动。
特别是断无双和徐鸾刀,甚至是李卜凡,他们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到韩飞出手,这样的一幕,自然是深深地映入他们的眼帘。
从这一刻起,没有人再会觉得韩飞的名气,不过是徒有虚名,更不会觉得他没资格站在那处山巅对决之地。
山下的众人心思各异,山巅之上的二人却在僵持着,双方的气机不断攀升,直到抵达各自的顶点,此刻的慕容泽左臂之上,环绕雷霆,气机之强,让地面之上的雨水都悬浮而起。
韩飞周身方圆五丈,更是没有半滴落雨,所有雨水都被他那强盛的剑阵所阻挡,不曾落下便已然消散不见。
当三座剑阵层层叠叠在一处,悬浮在二人头顶之上时,韩飞终于吐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
“慕容泽,我这座剑阵,如何?”
慕容泽冷哼一声,没有丝毫惧意,只是淡漠说道:
“即便有三座剑阵,想要挡住我的掌间天雷,也是枉然。你大可以一试。”
韩飞不曾反驳,只是轻笑一声道:
“既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双手摊开,在身旁两侧,做出托举的姿态,在他上方的三座剑阵立刻转动起来,两道剑阵顺势旋转,一道剑阵逆势旋转,各自盘旋,剑气如星斗。
随后他不再犹豫,双手向下一按,剑阵之中,剑势大涨,所有剑气齐齐倒悬,剑指慕容泽,继而形成的剑势也隐约幻化出一柄巨剑当空,压迫而来。
慕容泽眼中隐约有电光闪烁,左掌已然掌势攀至最强,再也按耐不住,随着苍穹之上,一阵雷光闪烁,他的左掌轰然向上拍出。
掌出瞬间,环绕在左臂之上的雷光也化作一条紫雷长龙,呼啸着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漫天剑气尽数落下,比之那天上的暴雨还要密集。
二者相遇瞬间,雷龙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落下的剑气全部粉碎搅灭,甚至直接撞上了第一座剑阵,剑阵发出一声脆响,竟是直接被生生撞破开来,一座硕大的剑阵,只在顷刻间就烟消云散。
而被慕容泽以掌势催动而出的雷龙却气势不减,继续登高而上,直接迎面遇上了第二座剑阵。
但是这一次,却并未能直接撞破剑阵,反倒是被突然增强无数的剑阵幻化的剑网给生生拦住,雷龙身躯被无数剑气割裂,一道道纵横剑气凝聚成型,犹如一只大手,按住雷龙的脑袋,向下缓缓压去。
慕容泽的眼中有凶狠之色一闪而过,他陡然大喝一声,周身气机再度涨大,掌势竟是再度攀升一层,那雷龙似有感应,也变得越发强盛,身躯电光大涨,泯灭了所有割裂的剑气,将那剑网也生生撕裂了一条口子。
继而双方互相较劲,雷龙不断挣扎着向上攀升,剑阵也在不断碾压,雷光被剑气消磨散去大半,但那剑阵也被撕裂无数道缺口,又是僵持了数息之后,雷龙突然停止了挣扎,继而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下,竟是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雷光顺着剑阵向四面八方散去。
也就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却也瞬间将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剑阵彻底泯灭。
而这个时候,慕容泽的掌间天雷,已然势尽,就连气机也开始随之减弱,可韩飞这边,虽然连续破碎了两座剑阵,高高盘旋在天空之上的最后一座剑阵,却依旧存在,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已然彻底凝聚成型,无数剑气化作一道十数丈长的巨剑,带着无尽剑势,犹如天河倒悬一般,倾斜而下。
而这,才是韩飞这一击的真正杀招!
慕容泽的掌势已尽,韩飞的剑阵却蓄力一击。
双方的情况,顷刻间便是颠倒过来。
面对近乎是绝境的慕容泽,在这一刻,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紧张之色,一如既往地平静,他看着那道从天而落的巨剑,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左掌,隐隐约约,在他的掌间竟是还有一丝残存的天雷环绕。
而后他猛然将左掌向下按去,脸上终于浮现出了那一丝压抑许久的狰狞笑意,低声喝道:
“给我破!”
也就在这一瞬间,天地之间响彻了一声轰隆隆的巨大雷鸣,继而一道天雷竟是真的从天而降,犹如天罚一般,轰然砸落在山巅之上。
而他落下的位置,正是那巨剑袭来的位置。
巨剑尚未落地,便先一步遇上了更快坠下的天雷,轰然之间,剑气破碎,剑阵也一并粉碎。
随之那道真正的天威降临在大地之上,砸出一道巨大无比的深坑来!
电光犹如雷蛇向着四面八方波及扩散,不管是韩飞还是慕容泽都被涉及其中。
即便是韩飞,在这一刻也是变了脸色,他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可以真的引动天雷落地,而这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让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只能在关键时刻,全力施展开御风术,全力躲避那雷电袭击。
一阵轰然巨响,掀起层层烟雾。便是暴雨都停歇了瞬间,随后又重新恢复平静。
大地之上多出一道数丈深的坑洞,很快就被暴雨累积成大水坑,整座山巅,十丈方圆,都是漆黑一片的焦糊之状。
而在距离这片焦湖之地不远处的两侧,韩飞和慕容泽都是有些狼狈不堪的躺倒在地上。
二人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都是心有余悸的神色,刚才那一击,不管是他们任何人,只要沾染哪怕半点,也是必死的局面。
气海终究是气海,未能领悟天地之道,便绝不可能真的借助天地之力而不伤己身。
片刻之后,二人似是有所感应,竟是同时翻身而起,四目相对,却没有一言,只是在低声的喘息着。
这一战,打到这个程度,对他们双方来说,没有任何损耗,那是骗人的鬼话,不管是以惊雷引天雷,还是以浩然气布下无商剑阵,都需要很多的真气来作为支撑。
看似气势恢宏,威力不俗的两招对比,付出的代价自然也是不小。
又过了数息的时间后,慕容泽似乎调整好了气息,重新站直身体,依旧盯着韩飞,缓缓开口道:
“你的运气不错,没有被天雷砸死。”
韩飞晃动了一下双臂后,将衣袖上的水渍散去,剑阵消失,他自然也被浸泡在雨水中,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成了地地道道的落汤鸡。
等到将袖袍上的水泽散去,这才抬头说道:
“彼此彼此。”
慕容泽望着韩飞,突然嘴角翘了翘,带着一丝讥讽说道:
“刚才那般费劲心力的施展出三座剑阵,这会还剩下多少气机可用?”
韩飞答非所问道:
“你不惜以身犯险,引动天雷,又损耗了多少气血之力?”
慕容泽双手负后,淡然道:
“我耗得起,这一点,你应该知道的,不对,你肯定已经猜到了,否则,你又何必打了这么长时间,费尽心思,也只是以大商剑宗的无商剑阵来与我对决呢?”
韩飞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慕容泽却讥笑之色更浓了,他继续说道:
“也真是难为你了,为了不让我获取更多的气运,这般绞尽脑汁,费尽心力,不过,不得不说,你很不错,竟然真的做到了。”
韩飞终于不在沉默,却仿佛放松了许多,轻声道:
“我果然猜对了吗?”
说着,他从怀中将那三枚玉龙石拿出,看着上面隐约有荧光闪烁,若是仔细看去,玉龙石内部甚至有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气机游走。
韩飞只是把玩了一下后,便将其直接扔给了慕容泽,被对方探手接住,他才缓缓说道:
“天柱山,六座侧峰,一座主峰,皆有法阵,看似只是寻常无奇的护山法阵,但实则却是窃取天地气运的双重阵法,只不过,一个阵眼在山巅之上,一个阵眼却在这主峰之上。在山巅之上的,便是这玉龙石,而在主峰之上,则是那座七星封杀阵。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何要以玉龙石为阵眼,才能登上这主峰,直到你们以西荒气运灌入六座侧峰之后,我才隐约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而挡我拿到第一枚玉龙石后,感受到了里面的那一丝玄妙之力,便彻底确定下来。”
韩飞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平静却淡漠的沉声道:
“这玉龙石的作用,并不是开启七星封杀阵,而是以西荒气运为引子,去吸纳大夏的江湖武运,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