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的住院部。“红旗？”
眼歪口斜，声音虚弱的宋翠莲，悠悠转醒，一睁开眼就看到远在国外的女儿出现在眼前。她一下就带出了哭腔：“大老远的还把你折腾回来，我没事。”
“妈您别激动，”李红旗急忙扶着她，并没有听明白宋翠莲都说了些什么。倒了几趟航班，折腾了三天才回来，李红旗已经在病房守了半天；上个月还有说有笑身体健康的母亲转眼就因为中风躺在医院。做子女的，此时此刻除了守在病床前，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暴怒伤肝，气火大，迫血上涌，都是引发中风的因素，可宋翠莲快七十岁了，她大半辈子都好好的。如果不是杨建业突然冒出来，宋翠莲可以高高兴兴，健健康康渡过自己的七十岁。父母真的老了，再也经不起一点的大方大浪了。把被角掖好，李红旗握住母亲关节粗大的手：“您都中风住院了，大哥他们在不通知我，我才要真的怪他们。”
“我没事，”宋翠莲的症状有所缓解，但是说话还是含糊不清，时间久了还会流口水。李红旗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我知道，我知道，上个月我们还在国外呢，您身体好着呢。医生说啦，吃点药，调节一下，就能出院回家了。”
“是这样，子昂呢？你回来就回来了，他工作忙，不要折腾了，我没事。”
“我知道。”
医生说，从此以后她可能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的生活，要忌食，要服药，身边离不开照顾的人，下次在中风就没有现在的好运气了。他们这代人年轻时吃尽了苦头，年老了还要遭受病痛的折磨。李红旗眼中一阵酸涩。……下午，天上又在飘雪。李红旗在洗衣房清洗，李平站在门口抽烟，李安也在。“前几天我还在想父母真的七八十岁了，没想到妈这么快身体就垮了，”李红旗心里瑟瑟的，无意识的搓着手里的毛巾，“这么多年咱们几个只顾着忙工作，忙事业，爸妈都被咱们忽略了，觉得生活条件好了，他们也该好好的。”
兄弟姐妹几个，他们谁又能不自责呢？几天的时间李平脸上都像是多了几条深刻的皱纹。他们几个，最能理解父母勤劳的怕就是他了，是他和父母一起扛过了那些艰苦岁月，但不知不觉这个家的精神支柱就这么倒了。“我跟溪溪商量过了，以后她留在家里照顾爸妈，本来爸妈就是跟着我们过日子，我们照顾也是理所当然，你们都不用发愁，”这是李安想了好几天的结果。“屁话，”李平狠狠蹬了他一眼，把烟蒂丢在地上踩灭，又捡起来揣兜里，“不是你一个人的爸妈，怎么照顾也该我这个做大哥的说了算。”
“说着不是一个人的爸妈，还是把我算在外面了，”李红旗靠坐在水池边，望着窗外叹气。李安龇牙乐：“你才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好过你的得了。通知姐夫一声，咱妈没事不用他大老远的从国外赶回来。”
这能是她说了算的吗？李红旗耸耸肩。听李平说：“以前他们老两口身体好的时候，咱们怎么着都行，现在妈身体不好了，咱们就得多照顾，没时间抽时间也得照顾。”
见两个人都点头没意见。李平接着说：“怎么安排还是先听听爸妈的意思，他们乐意了才成。”
生病了，才觉得父母真的老了，对家的认知也更加密不可分，几个人的感觉是一样的。话说到最后，李红旗才想起来问：“杨建业怎么回事儿？”
“他爹要死了，想回来落叶归根了，一家子但凡有一个好东西也不至于弄成这样……”岔岔不平，极其愤怒，李安把事情的经过跟李红旗讲述了一遍。满脸凉意，李红旗沉默着没说话。“咱妈没事就睁只眼闭只眼让他们回来，妈被气的中风了，这事我就不能忍，”脸色和声音一样沉静的李平，改变了之前的打算。李红旗没意见。李安只有拍手叫好的份儿。走廊里，传来卫国的声音。“老大——”“我都出国两年了，这家伙还这么大大咧咧，”李红旗嘴上责怪这，但脸上的笑意骗不了人。从洗衣房探身，“在医院瞎喊什么，这边儿。”
“老大！”
卫国提着东西快步走过来，嘴角要裂到耳朵根儿了：“知道婶子病了，你肯定要回来，等你电话等好几天了，你也不知道给我打一个。”
“你别这么多事了，红旗姐哪儿有心情，”赵念念紧随其后，挤开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成熟的卫国，拉住李红旗递过来的手掌。满脸笑意的互相打量，又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李红旗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摸了摸：“怀孕了也不告诉我？”
面色红润，甚至脸部有些浮肿的赵念念，回头看了眼卫国，“怀孕，生孩子，满月酒，我打算一起告诉你来着。”
“惊喜不要太多啊，不过我喜欢，”李红旗挽着她胳膊朝外走，问她这两年的近况。“刚才在来的路上她还在处理工作，”卫国见缝插针的告状。赵念念直翻他白眼儿：“红旗姐一回来，你算是有靠山了是吧？”
卫国傻笑：“只要我做得对，老大肯定是向着我的。”
“那可不一定，”李红旗拆他台，整个走廊都是他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