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桑心头的悸动一阵一阵,像热流拍打着海岸。她动情地想问陆万霖这个问题,却欲言又止。女人在这个问题上往往纠结,还没问出口,脑子就已经先闪过千百种猜测。问一个成熟男人爱不爱自己,会不会太幼稚?而且他能怎么回答?如果还不到爱的程度,难道她希望他撒谎吗?最重要的是……她会问这个问题,证明答案她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抱有一丝期待。想到这,童桑退缩了,觉得自己有点好笑。摇摇头,“没什么。”
陆万霖从她纠结的眼神中看出她想问什么。若她真问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愿对她说谎,答案应该会让她失望吧。家庭原因,他依然不知道什么叫爱。有些感情,不是时间能培养出来的。不懂,就是不懂。若将来她得不到回应,会不会离开他?意识到自己又提前焦虑,陆万霖停止继续往下想。“今晚陪你睡?放心,我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
“你不会难受么?明天一早还出差……”“你不招我,就不难受。”
陆万霖轻抚她的脸颊,动作怜惜。她如此可爱、娇小,他很想带在身边。可他知道她是个工作狂,肯定不会陪他出差。童桑觉得他是贼喊抓贼,明明每次都是他招惹她。不过有这么个大抱枕,抱着很舒服,有安全感。加上他明天出差,她想和他黏一会儿。“那你去冲凉。”
“好,我要用你的沐浴露。”
冲完凉,两人相拥而眠。窗外狂风暴雨未停,“轰隆轰隆——”,地动山摇。房内一室宁谧。童桑靠在陆万霖怀里,手绕着他的腰,不时仰头叮嘱。“照顾好自己,不舒服记得休息,别硬撑。”
“按时吃药。”
“尽量少喝酒。”
……她想到一句说一句,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陆万霖却不觉得烦,一一回应,耐心得很。他其实并不是耐心的人,有时候下属汇报工作,超过10秒没说到重点,他就会皱眉头。严重的,还会开除。但她例外。她的声音软软糯糯,每一句他都听进心里去了。分外暖心。她这样懂事又乖巧,抱在怀里软软的像一只小兔子,怎能叫他不喜欢,不疼惜?陆万霖控制着搭在她肩上的手劲,怕自己忍不住把她摁进身体。童桑其实还想问阿诺德医生下周能不能到,什么时候到,但怕给他压力。现在情况还是未知数,他一定比她紧张,她不想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你明天几点出门?”
“七点。”
“这么早……那我六点起来给你做早餐,收拾行李。”
童桑贴心地说道。“不用。明天周日,你还要跑工地,晚点起。”
“不行。别人家老公出差,老婆都会收拾行李送他出门。”
陆万霖低头亲上她额头,浅笑,“你是你,不用和别人家老婆比。”
“你就是最独一无二的,怎么样都好。”
童桑今晚被他喂了不少糖,牙齿都有点酸。这男人说起情话一套一套,会的很。她听着他的心跳和雨声交织,很快便安心睡去。……窗外,暴雨如柱,电闪雷鸣。十几年前,也是一个暴雨夜。一个小男孩被一群年长的孩子围攻,他们像一群凶狠的狼,对他又踢又踹,嘴上喊着“打死他!打死他!”
男孩已经习惯了这种欺凌,蜷缩在地上抱紧自己的头,无声忍受。大雨抽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他的双眼早已冰冷麻木。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突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轰隆——”时易从噩梦中惊醒。全身冷汗。事情已过去那么多年,可留给他恐慌未曾停息。多少次他从噩梦中惊醒,看到雨中那具冰冷的尸体,头发凌乱,双眼大睁死不瞑目,像个女鬼。时易的心绞痛起来。快速吃下一颗药。起身点了一根烟,走到落地窗边。他赤脚踩在地上,落地窗倒映出修长精壮,野性勃发的身体。“又做噩梦了?”
一个高瘦的女人从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她的右脸很瘦,下巴尖长,肤色苍白,眼皮耷拉着,一种厌世感。时易面无表情地吞云吐雾,“吵醒你了?”
他没有戴眼镜,墨蓝色的双瞳像犹如深海,藏着暗涌。“没有,反正我也睡不好。”
他们常常整夜失眠。不过他们本来就是适合黑夜的。就像双生花,在黑暗中生长、腐烂。“你明天还要去见她?”
她闷声。“嗯。”
时易掸掸烟灰,洒落在地上。觉得荒唐似的,讥诮,“你在担心什么?”
女人半张脸冷漠:“我没什么可担心,当初那个人你都不动心。”
时易低笑。是啊。她干净得和他不是同一世界,他只想毁灭。将烟头摁熄在桌上。转身,一把捏起女人的下巴。她的红发遮住了半边脸,另外半边眉眼残忍。“等我夺回属于我的,我就娶你!”
时易狠狠咬住她的唇。眼睛却危险地睁着。那个人已经在调查他了,不过他能查到的,都是他想让他查到的。博弈,正式开始。……隔天早晨。童桑醒来已经八点半了。闹钟没响,陆万霖也没叫她。她打开手机,看到他发来的微信,说今天暴雨,天气转凉,叮嘱她多穿点。童桑加了一件针织衫,到阳台拉伸。一场秋雨一场凉,11月中的天气已经比月初凉了好几度。天气预报显示连续一周的雨,气温在23°左右。雨下得很大,抽打着树叶,满地积水。这种天气真不想出门,但为了工作没办法。童桑煮了两个鸡蛋,拿了一盒纯牛奶准备出门。回头看了一眼主卧,房间敞开着,干净整洁,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是少了个人。忽然就想他了。路上雨越下越大,雨刮器左右来回摆动,但依然看不清路。广播提示交通事故频发,童桑开得很慢,一个半小时后才到工地。施工队早就开始工作了。原本一切井然有序,但两名工人突然吵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