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芊芊似乎说不下去,哽咽了起来,眼泪也在眼窝里打转。面早就上来了,就放在两人面前,热腾腾的蒸汽在两人眼前萦绕,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动筷子,田振辉也早就停下了笑容,表情严肃的在听芊芊讲着,他看到芊芊讲到动情处,一副要哭的样子,就递了一张纸巾上去。“你以为山里人傻,可你想过没有,你眼前的这碗面,你家里的粮食,你穿的衣物,都从哪里来,我们这些城里人每天过着富足的生活,正是这些你以为傻的人们给我们提供的基础。”
芊芊说着,竟然像妈妈教育小孩子不要浪费粮食一样教训起了田振辉。田振辉这时候真是哭笑不得,他用不着芊芊给他讲这些大道理,刚才也只是一时口快,没想到却触动了芊芊的内心,他这时候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太单纯了,单纯的让人心生怜悯。“好了,别说了,快吃面吧,再不吃你我就变成浪费粮食的大罪人了。”
田振辉微笑着说道。“嗯。”
芊芊看了看眼前的这碗面,低下头吃了起来。两个人一言不发的吃着面,只是吃着吃着,田振辉无意中抬头看了芊芊一眼,发觉这个女孩竟然又有一颗泪珠滴落在了碗里,那应该是她对远方山区孩子们的挂念吧。吃完面,两个人走出面馆,两个人很有默契,谁也没说要去哪,只是沿着马路静静地走着。“继续说吧。”
田振辉打破了沉默,说道,“我还想听听那些山区里人们的故事。”
“恩”,芊芊接着开始讲那个山区的事情,“我刚到那里的时候,山区里的人们像迎接菩萨一样迎接我,之前去他们那里的支教的老师回家之后,学校就断了老师,整整两年,我去的时候那些孩子们还在读着两年前的课本,可是当我想继续教他们接下去的课程的时候,却发现黑板和粉笔都没有,这时候那里的老乡们把用布匹包着的黑板抬了出来,他们说为了等下一个老师来的时候怕屋子漏雨把黑板泡坏了,就用布给缠起来保管起来了,那段时间我住在老乡家里面,老乡们明明每天吃糠咽菜,给我的饭里却总也少不了一个鸡蛋,几块肉……”良心,田振辉听着芊芊的话,心里忽然想到这个词,他想起刚刚王院长说的话,“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是啊,身为江相派的传人,行走江湖干的是骗人的勾当,我田振辉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田振辉不禁扪心自问,不过他很快就有了答案,我田振辉骗的是极恶之人,取得是不义之财,得财不为己,十三敬天,十三救济穷苦人,十二孝师,只有剩下的最后那部分是留归己用,想到这,田振辉自觉问心无愧。“振辉”,就在田振辉想的出神的时候,芊芊突然抓住田振辉的手,“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跟我一起到山区去,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吧。田振辉一愣,苦笑了一声。“问心无愧?”
田振辉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好好笑,为什么要觉得问心无愧,是自己做了什么害人的事要忏悔吗?还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忽然回头发现自己走错了路?都不是,是在这样一个淳朴的姑娘面前被触动了麻木许久的心而已。只是,心已经麻木了,即使有被触动的刹那,也不过那一瞬间而已,终究是难以再回到当年那个天真的自己,这是好是坏,田振辉此刻居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答案,或许若是数年前的那个自己,大概真的会被芊芊感动,和她一起走到大山里面去,过着清淡却充实幸福的生活吧。只是,若是数年的自己,没有和师父学过相术,他又如何能有今天这番风光在芊芊面前大展拳脚令其倾心,他又如何去实现芊芊的愿望,想做好人,就要变坏,做了恶人,才能做好事,这世间的天理轮回,在山上和师父学过的相术,竟让田振辉一时间不知所措,迷茫了起来。只是,自己现在已经不能回头,更不可能答应芊芊和她一起走,田振辉终究已是凡尘里的一粒沙,包裹了太多的喧嚣,再难回到芊芊所在的那片天空。“芊芊,你怎么这么傻”,田振辉说着,微微的弯腰,轻轻的吻了下去。芊芊也没有抵抗,她知道自己很傻,田振辉明明不可能答应的事她还要去问。“芊芊,我向你保证,以后有了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山里找你,去帮你在山里的那些乡亲们,相信我,只是我现在力量还不足,不能跟你一起走。”
芊芊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眼角含着泪水,然后不经意间流淌下来,滴在了田振辉的外衣上。就在这时,他们才突然发觉,他们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田振辉住的酒店楼下。“你回去吧,不要送我了,我打车走就好了。”
芊芊说着,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田振辉的手。田振辉也没有执意要送,目送芊芊上了车,他慢慢走进了酒店大厅,在酒店大厅灯火辉煌的照耀下,田振辉忽然像是醒了一般,变得懊恼不已,若是平常的田振辉,遇到这样一个秀色可餐又傻里傻气的女人送上门,他不生吞活吃了对方,可是今天是怎么了?田振辉忽然想到师父临别前的教诲,桃花劫?难道师父给我下了什么咒?让我临门一脚都射空?哎,不对,我怎么能忘了师父的教诲,女人很危险,女人是老虎,“桃花劫啊桃花劫。”
田振辉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却发现王雪梅笑吟吟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他。“哎呦,你小子挺厉害啊,这么快就勾搭上一个,怎么不带上来呢?”
王雪梅媚笑着说,原来刚才田振辉和芊芊在楼下的一幕都被她给看见了。田振辉看见王雪梅倒是吃了一惊,明明之前把她送到车站了,怎么她还在这,不过转念一想,田振辉反而心里乐了起来,也不问原由,倒是和王雪梅打起了哈哈。“怎么?你吃醋了?”
田振辉反问一句,“我这不是知道你在等我嘛,快,跟我进来吧。”
说着他打开房门做出请王雪梅进屋的架势。“切,谁管你。”
王雪梅送了田振辉一个白眼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去了,可是进了房间她立刻不像刚才那么冷艳,一下扑到床上拿枕头使劲捂住了头,不停的在念叨:“我管他干嘛我管他干嘛我管他干嘛……”最后一把把枕头砸到和田振辉隔着的那堵墙上,娇嗔道:“去死吧。”
收回了欠款,会完了旧识,也清算了一点积怨,二人终于踏上了返乡的旅途。说来奇怪,经过这趟回城之旅,田振辉自诩他和王雪梅之间的关系本应该更近一步才对,就算不能亲密如情侣至少也可以正常聊上两句,可是两人并排坐在车里,任田振辉怎么调侃这王雪梅就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又恢复到了当初他俩刚刚进城时那尴尬的气氛中,这让田振辉犯了糊涂。他知道这本应该先行一步回乡的王雪梅突然变了主意留下等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自己着想,怕就她自己一人回去晚了会被乡里那一帮人刁难,可如今她还抱着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当真不愧是一个冰山美人。田振辉只能在心底慨叹女人心海底针,纵然他相术高超,却也不能把这王雪梅彻底看通看透。田振辉哪里知道,此刻坐在他身边看似冷漠如冰的王雪梅的心底,却是思绪万千难以平复,她在想什么?是昨晚那个她是谁?还是身边这个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心有悸动?又或者是身在远方的那个他的模样在自己心中又模糊了一点?终于回到乡里,二人走时两手空空,回来时却是满载而归,这对于乡里那帮人来说,是惊喜,也是疑惑,惊的是这俩人真的能把货款要回来,而且一分不少,虽说迟了一天但这根本不是问题。喜的当然是这一众人终于能安下心来过了这关,最后这疑惑却是在每个人心中挥之不去,这两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能从虎嘴里抢食吃,是这穷凶僻壤里当真有卧虎藏龙?亦或是根本就是两人运气好,误打误撞办成此事?虽有疑惑,但王宝方心里却是有着自己的算盘,他知道这田振辉在自己手下干了三年,虽然平时看起来精明懂事,善于察言观色,办事也干净利落有些小手段小聪明,但怎么看也不算是一个有大能耐的人,他田振辉若真有神通,岂会被这么简单的打压在下面整整三年?所以王宝方断定,就算真的是这二人凭本事办成的这趟差事,八成也都是那个平时冷若冰霜的王雪梅暗中使了什么手段,他甚至进一步猜测搞不好这王雪梅怕是已经和那个朱大荣有了一腿了。田振辉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料不到这王宝方如此的看不起自己,只乐呵呵的跑去跟王宝方复命,当然见到王宝方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只装作是干了自己份内的事,江相派大大小小的戒条里戒骄戒躁这点他是牢牢记着的,尤其是在他人面前更不可妄自尊大,搞不好就大意露了什么破绽。“王经理,我回来了。”
田振辉进了王宝方的办公室,对着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的王宝方道。“哦,小田啊,怎么才回来啊?”
王宝方看了田振辉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王宝方的态度大大出乎了田振辉的预期,田振辉心里道:“我给你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你们不八抬大轿的把我请回来就算了,还在这里摆这种臭架子,真当给你们干活的不是人,还要卸磨杀驴不成?”
“啊,那个朱大荣非要留我们俩在那边多住一晚,您看毕竟是咱们客户,为了以后咱们货站的生意,我也不好推辞不是。”
田振辉故意把朱大荣抬了出来。“哼”,王宝方轻哼一声,瞥了田振辉一眼,心想你小子是走了狗屎运跟王雪梅一起才办成的这趟差事,要是没有王雪梅出卖色相,你还不知道要怎么回来交差呢。不过王宝方也清楚自己也不好太多刁难对方,毕竟是办成事回来的功臣,但是至少要让田振辉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于是他说道:“要真是为了咱们货站的生意,这种信誉差的客户还是少几个的好,下次要是他再拖欠个几百万,你自己去还能要的回来?”
王宝方酸不拉几的话里带刺,就是冷嘲热讽这次办事成功跟他田振辉没关系,都是王雪梅的功劳。这下田振辉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个王宝方这么瞧不起自己,虽然他早就看出这王宝方天性刻薄贪得无厌而且一副败家相,要说这王家能在这乡里有如此地位也全是蒙祖上积的大阴德。田振辉心想你别欺人太甚,不然我使些手段断了你家龙脉你们这些姓王的从上到下都得变王八,不过想归想,断人家龙脉可是大损阴德之事,不是血海深仇恨之入骨田振辉是不会这么干的。也罢,田振辉心想,反正自己志向也不在这小破山乡,你王宝方狗眼看人低是你瞎了眼,也是你自作自受损了自己的人脉,你若好生待我或许我心存感激还能多帮你一些,你任人唯亲不聚人脉,如此空耗祖上阴德只怕将来祖德耗尽之时无人再能拉你一把喽。不过虽志不在此,但是自己的那份总要拿回来,此番出行之前王宝方就许诺田振辉若事情办成会给田振辉一部分提成,眼看这王宝方如此态度,当下若他当场反悔不认此事一点也不奇怪,只是该如何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下提及此事让田振辉有点踟蹰。“还有事吗?没事就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王宝方使完手段,只道是这田振辉被自己训的无话可说,便要赶人。“那个,王经理,您还记得我走之前您和我说过关于提成的事吗?”
虽然田振辉不在乎这点小钱,可总不能睁着眼被人这样欺辱还默不作声,只好硬着头皮跟对方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