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练,透窗而入,散落在地面上,如下了层霜一般。苏默侧身向里闭目而睡,呼吸微微,鼻翼轻轻扇动,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离她不远处,侧身躺着一个少年,映着外面的月光,凤眼圆睁,神色专注地看着她的睡颜发着呆,象是看不够似的,独自看了了很久很久。看着看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嘴角微翘,一个人笑得很是甜蜜,瞬间玉面生辉。自己傻笑了一会儿,他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放到了苏默鼻子上,作势轻轻一拧,轻笑着嘀咕道:“嘴硬心软,说的就是你啊。”
月影西斜,整个安宁村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少年盖着被子,平躺在中间位置,眉头紧皱,正深陷在无尽的梦靥之中。月如银钩,高悬在天际。鹅毛般的大雪飘然而落,隐入屋顶,树枝间。梅园之中,冷香幽幽。亭子四面被厚厚的帐子包裹得密不透风,四角放着炉子,里面暖融融的,地上放着烛台,烛台上红烛静静地燃烧着。他穿着一身质地柔滑的白色中衣,紧闭双眼,合身躺在花团锦簇的被子下面。不知道从哪吹来一阵寒风,从无数林立的梅枝上肆虐而过,吹得枝叶沙沙作晌。外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时停时走,犹犹豫豫地向亭子四周靠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恶梦,他打了个激冷,忽然睁开眼睛,如电一样的目光向帘帐闭合处射去,低喝道:“谁?”
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然是醒着的,外面那人象是受到惊吓一样低低地抽了口气,掀开帘帐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回爷的话,是小的。小的来看看爷睡得如何了。爷,你没睡啊?”
那人一开口,他就认出了外面的人是他的贴身小厮墨池。“是你呀!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
经此一吓,他睡意全无,干脆懒洋洋地坐了起来。他刚坐起来,就见帐帘被人大力地掀开,寒风一涌而入。“墨池,你找死呢!把帐子开这么大,是想——”他被冻得缩起肩膀,瞪着眼睛,看向帐帘处,大声怒斥道。话说到一半,他就被劈面而来的雪亮刀锋给惊得呆住了。从外面跃进来三四条身着黑衣的人影,以黑巾蒙面,手持大刀长剑,二话不说,跃上了他的床榻。“来人!有刺客!”
他脸色惊变,扬声高喊了一声,随手抓起一件黑色锦衣,快速披在身上,堪堪系好衣带,那些杀手就攻到了眼前。别院里的侍卫们被惊动,杂乱的脚步声纷纷向凉亭这里涌了过来。幸好他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无用,在侍卫们到来之前,虽然情势惊险,但好歹能抵挡一阵。尽管如此,打斗中,他依旧被人伤了手臂。“有刺客!”
“快来人!”
“保护世子爷!”
——院子里暄闹起来,侍卫们和黑衣的刺客混战在了一处。“主子有令,凡别院之人,格杀勿论!”
刀光剑影中,他听到黑衣杀手之中,有人大喝一声。他被侍卫们围在中间,背负双手,冷眼注视着和侍卫们挡在几步之外的杀手们,闻言面色一寒,凤眼中滑过嗜血的杀意。“不知死活的东西!爷就在这里!尽管放马过来,看看到底是爷削了你们的脑袋,还是你们能动爷一根毫毛!”
他冷冷一笑,笑容冰冷刺骨。“爷,你没事吧?方才实在太惊险了,奴吓得腿都要软了!”
就在这时,自黑衣杀手出现后,就消失不见了的墨池,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冲进了侍卫们的保护圈里,一脸惊魂未定地说。他心有疑滤,眯着眼睛,目光探究地看着墨池:“方才爷被杀手们追得上蹿下跳的时候,你去哪儿了?”
情况紧急之下,他一时没有想太多,但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仔细回想一下,却发现他的随身小厮墨池实在有些可疑。那些杀手好象是跟着墨池过来的,杀手们一出现,眼见他这个主子危在旦夕,被杀手们迫得捉襟见肘,墨池竟然隐身遁不见了。这一切都在表明,不是他多心,而是墨池的忠心实在值得怀疑。墨池嘿嘿一笑,笑容一如往常一样的奸滑:“小的见世子爷大展身手,一个人对战好几个杀手还游刃有余,见给爷添麻烦,就赶紧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了。爷,你受伤了?”
象是才发现他手臂上的伤口一样,墨池目光微闪,神色关切地拉过他的手,惊呼道。对于墨池的回答,他并不满意,神色微冷,刚打算抽自己的手,狠狠踹上这奸滑的狗奴才几脚,就听身边传来一个侍卫震惊的高呼声:“世子爷小心!”
他神色微凛,凝目看去,就见墨池一手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出来,面容扭曲地向他刺了过来。“大胆!墨池!你疯了吗?”
他大惊失色,当胸一脚重重地踹向了墨池的胸口上。墨池被他一脚踹开,好死不死地撞在了一个杀手的剑尖上,立时毙命。他也被反震的力道弄得向后倒退了几步,后脑重重地撞向了别院里的青砖上,锥心的刺痛传来,他伸手向脑后一摸,摸到了一手的鲜血。越来越多的杀手从墙外跳了进来,侍卫们势弱,不得不拥着他逃出了别院。雪夜奔逃,惊慌失措中,他跟侍卫们失散了,只身一人奔跑在茫茫的雪地里。身后的脚步声不断,不知是敌是友,受伤的手臂隐隐作痛,脑后的骨头也作妖似的抽痛着,眼前越来越模糊了。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踉踉跄跄中,他脚下踩了个空,滚进了雪窝里。趁着脑中还有最后一丝清明,他摸索着爬进了一个小小的洞里,蜷缩着昏死过去。梦到这里,躺在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睛,凤眼中寒光乍现,薄唇轻启,冷冷地说道:“墨池,你敢背叛爷!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