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道,“圣旨到,彦王爷接旨。”
……罗德成的五千官兵归于孟长弓管辖,一切命令都是由孟长弓直接下达,第一次听到有圣旨这东西,但是头顶上压着的那座大山却是让他们有点喘不过气来,五千多人,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之外,一点多余的动静都没有。因为太过安静,所以来使的声音就变得格外的清晰,罗德成虽然不知道慕小言是什么身份,但是见阿七和她说话时小心翼翼的神态,就知道地位定然不低,一双虎目,也是看了过来。被这么多人看着,慕小言顿时头皮微感发麻,明知道阿七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却还是很多余的道,“楚容彦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你既然是他的亲信,想必也是可以接旨的。”
“我不行。”
阿七认真的摇了摇头,“王爷是一品大员,而我什么都不是,虽然我一直跟着王爷,但是实际上,我什么都不是,如果我去接旨的话,这事传到皇上耳中,势必对王爷大大不利。”
“这个时候还管那么多干吗?左右要先接旨再说,拖下去让人看笑话吗?你就胡乱去编一个理由,拿个楚容彦的信物上去。”
阿七的脸苦的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我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啊。”
“你……”慕小言无语。正在犹豫当中,第四声传召接旨的声音响起,慕小言咬了咬牙,拽了阿七一把,“走吧,左右也是死,不如死的痛快一点。”
“多谢娘娘大义。如果娘娘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阿七,只要一句话,阿七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别看阿七年纪中,可是此时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慕小言内心微微一动,不过很快板着脸道,“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玄乎,我怎么感觉你这是在诅咒我呢,我这人福大命大,哪里会有什么事情让你赴汤蹈火的。不过你记得和楚容彦说就是,我这人很记账,他以后得想着法子将这个人情还给我才是。”
阿七听前面的两句话本来还以为慕小言品行高尚,再听下去,脸就慢慢变黑了,敢情是觉得是觉得这人情让他来还是太卑微了,得让楚容彦亲自来还才是。得……白白让他感动了一把,对慕小言好不容易改变的感观有打回原型。慕小言哪里知道阿七脑子里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慢慢的朝演武台方向走去,刚才隔得有点远,五千官兵都只看到她一袭水绿色的裙子迎风飘啊飘的,无比轻盈,也看不清楚样子。此时慢慢走近了,才发现这没有一丝凉风的操练场上,并不是风吹衣裳在动,而是她身上自有一股如水般的意蕴在流动,瓜子脸柳叶眉,未施脂粉,自有一股天成的魅惑气息在流淌,举手投足间,写意天成。这群官兵大半年都见不到一个女人,内心早就荒漠的跟落雁城外的沙子一样,此时陡然见到这样一个绝世大美女,一个个都仿若丢了魂一般,嘴唇微张,吞口水的声音不绝于耳。送信过来的那个人叫杨木,以前在陵城当差,做过皇上的五品带刀护卫,后来发觉自己的性子并不适合陵城那种尔虞我诈的官场氛围,才毅然选择调离,投入到军中。这人武功胆识都不错,在陵城也算是见不过不少达官贵人,姿容艳丽的富家小姐和后宫嫔妃也是见过不少,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似慕小言这般的。即便定力过人,也不由心跳一阵加速,惊为天人。慕小言紧张的要死要活,越走近脚下就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说到底,骨子里她还是很怕楚容宸的,而一旦暴露身份接旨的话,再次被卷入风暴的漩涡就不可避免。阿七感受到她的压力,伸出一只手来让她搭着,扶着慢慢走,杨木的耐心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好,站在原地等着,看着慕小言一袭水绿色的影子越来越近,心想,要是就这么一直等着,也未尝不可吧。……走近了,上了演武台,回头一扫黑压压的五千官兵,那一张张脸上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几近虔诚的膜拜,而她自己,就像是一个宣扬某种言论的邪教教主一般。觉得好玩,自然而然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就连站在身边的阿七,也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明艳给震住了,嘟囔道,“笑这么好看干吗,真想把全天下男人的魂都给勾过去吗?”
慕小言听到了,却假装没听到,不过气氛极好,内心紧张的情绪慢慢消散,一直走到杨木面前三丈之远,她才道,“彦王爷不在,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接旨。”
“你是……”“听你的话有点陵城的口音,想必知道,曾经有个女人很狼狈的从陵城被劫持出来。”
慕小言道。“你是!”
杨木的嘴巴张大到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一个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我是。”
慕小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沐春风的一笑,但是一想起这个人的身份,杨木就有一种跪下去顶礼膜拜的冲动,只是他定力终究比一般人要好一点,震惊过后,道,“如果是您,当然没问题。”
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来。“不用当众念读吗?”
慕小言诧异的道。“皇上说这封信让彦王爷私人亲启……”后面的半截话,适时吞了回去。“好,我会亲自交给他的。”
慕小言道。知道慕小言身份敏感,既然慕小言不想表明身份,杨木也没多问,将信封交出去之后,任务完成了,也算是松了口气,恭敬道,“有劳您了,微臣告退。”
慕小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杨木当即转身,大有一眼误终生的局促意味,上了马之后,立即策马扬鞭,往回陵城的方向而去。只是没走几步,就见到正对面的官道上,有一道青蒙蒙的影子,以突破肉眼极限的速度掠了过来,速度实在是太快,根本就看不清楚来人的样子,杨木等人下意识的拔剑,手才搭到剑柄上,来人已经如幽冥一般的从几匹马的中间穿插过去,马匹发出受惊的嘶鸣声,将两个官兵掀翻落马,饶是杨木身手矫健,也是好一会才将胯下之马给安抚住。“好惊人的轻功。”
他心里震惊道。再一看,那道灰蒙蒙的影子,已经掠过五千士兵,直接掠向了演武台,“不是,是刺客?”
杨木心中一揪,“当”的一声拔出长剑,正要追击而去。可是那道影子实在是太快,他才下马,就已经安安稳稳的上了演武台,静静的站在慕小言的面前。同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微臣楚容彦接旨。”
四周死一般的静寂,仿佛一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可以听到,众人耳边只剩下楚容彦的声音在回荡。杨木胸腔之中有如受重击一般气血一滞,一口鲜血被逼入喉咙,差点吐出来,暗暗道,人道楚容彦风神秀逸天下无双,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一见,竟然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而军中之人,向来是强者为尊,刚才楚容彦轻飘飘的从众人头顶掠过去,众人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其震慑程度不言而喻,一个个呆若木鸡一般的看着天人之姿楚容彦,彷如被临头泼了一大盆冷水。慕小言身上的压力随着楚容彦的出现而一扫而光,轻轻吁出一口气,道,“你来了。”
楚容彦点了点头,“我来了,劳烦你了。”
楚容彦还是那个楚容彦,虽然三日不见,眼睛微微凹陷进去,脸颊上长了一圈细细密密的胡须,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的衣服破了几个洞,还沾了些泥土的痕迹,头发也不够整洁,可是一点都不影响他的个人魅力。身上那种圆滑如意的沐春风心法,比这阳春三月的春风更加和煦,很自然的,就让人忽略了他的外在和长相。慕小言跟着云卿一段时间,也算是增加了一点眼力,欢喜道,“恭喜你,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军营中,洗了个澡换过一身衣裳的楚容彦,坐在案边,手指轻轻摩挲着楚容宸送过来的信件,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视线一直没有移开。“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
“给我看看。”
慕小言道。楚容彦面有豫色,不过还是递给了她,慕小言接过一看,信件内容很短,意思也简单直接,一目了然,完全不必深思熟虑,可是这信件的含义,却让她大吃一惊,不由望向楚容彦,有些歉疚的道,“我是不是不该擅作主张接旨的,反正你当时也不在。”
楚容彦摇了摇头,轻笑道,“你没有错。”
“那你打算怎么办?”
“就按照信件上的意思办吧。”
视线飘忽,望向窗外,那里,是碎云城的方向。这封信的内容只字未提慕小言,加上楚容宸让楚容彦去一趟碎云城,慕小言内心本应该是欣喜的,至少可以暂时逃离楚容宸的魔掌了,可是让楚容彦去取得北狄太子和公主的好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用美男计不成?以楚容彦的条件,慕小言自然不会去怀疑他的魅力,可是一想起那个刁蛮任性的北狄工作依娜莎,慕小言就莫名觉得荒诞。目前北狄国和楚容朝两方在碎云城进行角力,加上北狄国明目张胆的秋季攻势近在眼前,这个时候北狄国的太子和公主现身碎云城就颇为引人注目。虽然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慕小言向来不太喜欢费脑子去想,但是其实并不复杂,楚狂绝当初在太祖庙的通天阁,一刀之威差点斩断整个楚容皇室的命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如果在北狄国和楚容朝开战之后做些手脚的话,很显然可能会起到某些不可思议的作用。而北狄国和楚容朝,这些年来边境之间一直短兵接触,大大小小的战争从没停过,无论是北狄国皇帝巴穆尔,还是楚容朝皇帝楚容宸,都是极有野心也是极富手段的政治阴谋家,谁也不甘心被动挨打。那么这样一来,楚狂绝的态度就极为重要。进一步想,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是巴森这次南下居然带了依娜莎那样一个蠢货加花瓶,不可能一点用处都没有。不可否认虽然依娜莎脾气坏的让人受不了,但是姿色还是有几分的,假如一不小心对楚狂绝来一个色诱的话,其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有几分的。当然,楚容朝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所以楚容宸就亲自下令,让这个楚容朝的第一帅哥楚容彦去对依娜莎行驶美男计,让依娜莎无暇他顾……进而让北狄国失去与碎云城谈判的筹码。撇开能不能成功不说,这一招着实高明,一方面瓦解了北狄国和碎云城的关系,另外一方面,更是让北狄国皇室内部产生分歧。而按照楚容宸的意思,只要得手,就尽快抽身而出,让北狄国的人去内斗。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太阴损了一点?虽然慕小言有兴趣看一场好戏,不过对楚容彦来说,恐怕有点难做人。楚容彦的话语里隐隐透露出几分无奈,慕小言想笑又不敢笑,她总不能说祝你好运,旗开得胜,一举将公主拿下之类的话吧……憋了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赶紧起身将信件还给楚容彦,逃也似的往外走。楚容彦苦着脸看着她,没好气道,“你想笑就笑,强忍着做什么。”
慕小言才走两步,果然被憋的内伤,一听楚容彦这话,哪里还憋得住,半蹲在地上,双手捧腹,笑的花枝乱颤。……楚容彦回到军营之后,三个人在营中又待了两天,因为落雁城和碎云城距离很近的缘故,基本上落雁城的消息都一丝不落的传到诸人耳中。楚狂绝自从上次和楚容彦交手之后,伤势一直未能完全痊愈,北狄太子去的不是时机,刚好碰上楚狂绝闭关养伤。不过这巴森看似粗鲁莽撞,涵养功夫却是极好,也不着急走,找了家客栈住下来耐心等待。不过又有传闻说楚狂绝七日之后将破关而出,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这意味着楚容彦时间不多。对行驶美男计这事,楚容彦一直都有心结,放不开手脚,不过两日之后,还是选在落日的黄昏,一行三日进了碎云城。阿七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慕小言总是有事没事盯着楚容彦笑,问了好几次都被楚容彦给瞪回去,好似被踩住了痛脚一般,不复当初的风度。好在阿七并不是一个热衷八卦的主,不然跟慕小言凑上一对,这计划还没开始,首先就得将楚容彦给郁闷死。三个人乔装打扮,在离巴森住的那家客栈不远处选择一家客栈落脚。碎云城很安静,没有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而待在楚容彦身边,慕小言骨子里就觉得踏实,虽然碎云城被形容成龙潭虎穴,照旧该吃的时候就吃,该喝的时候就喝,一点身处危险之地的觉悟都没有。倒是阿七,像只刺猬一样,周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马汗毛竖起,背上的那柄剑,自打进入碎云城之后,就连洗澡和睡觉,都不会离开身边一尺之外。楚容彦还是那个楚容彦,被慕小言奚落多了,也就习惯了,一副既来之则来之的模样,万事处之泰然,心态摆的很正。在碎云城待了两天,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接触机会,慕小言玩着玩着也腻味了,就帮楚容彦做狗头军师乱出主意,将以前逛论坛所看到的泡妞三十六计全部复制给楚容彦,不过楚容彦看她的时候,眼神迷茫有如在看一个大白痴。最后,慕小言忍不住问,“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对于你这样一个恋爱白痴,要想在几天时间就将那个刁蛮的女人拿下的话,没点手腕可不行。”
楚容彦道,“听了,但是知道一定没用。”
“有总比没有强,死马当成活马医。”
“难道你对我很没自信吗?”
楚容彦忽然来了一句。慕小言愣住,复又道,“这不是什么自信不自信的问题,我跟你说,泡妞呢,打的都是心理战,只要你能够一鼓作气将她的心理防线打破,你就赢了。而我跟你说的,在这方面可是大有裨益。”
楚容彦摇了摇头,认真的道,“不用。”
“那你想怎么做?”
“见她一面就可以了。”
淡淡的飘飘然一句话,那强大的自信将慕小言雷的内嫩外焦。真是一个被众多妇女宠坏的男人啊,对自己是不是太过自信了点?好吧,虽然你长了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可使如果那个依娜莎审美观很非主流怎么办?不过转头一看看到楚容彦正对着她微笑,不由气恼,我擦,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看他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自己在这里着急个什么劲。得了,不管了,本来就是来看戏的,看戏的过程吗,本来就该注重跌宕起伏出其不意,将什么都算进进去了多没意思啊。想通这一点,她上前拍了拍楚容彦的肩膀,“小彦子,我很看好你,加油。”
扭着屁股踩着猫步乐呵乐呵的离开,却不知,楚容彦望着她的背影,眼睛里噙着的,是满满的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