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透明怪虫(1 / 1)

苗疆人崇尚自然,相信万物有灵。在许多苗疆人看来,死亡,并不代表着一个人的生命已经走向终点,而是象征着另一种生存方式的开端。他们相信魂灵不灭,在另一个世界,逝者的生命还会继续延续下去。东方琳琅算是苗疆的一个另类。或许是因为在海外留学过的缘故,思想上接受了所谓西方科学的教化;对于族人的一些传统观念,她始终抱持着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比如那些通宵彻昼的大小法事,什么“打绕棺”啊、“砍牛”啊,等等,在她看来总是有些多余。她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在她看来,失去一个亲人已经够难受的了,还要整日被那些气氛悲怆的唢呐声与铙钹声包围着,那简直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她知道,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等到百年之后,她若是死了,后世子孙可能也会给她一场这样的葬礼。这就是传承,就跟寨子里的巫师一样,下一代巫师必然会沿着上一代巫师的指引走下去。出殡这天下午。她去了一趟老巫师的家里,跟老巫师足足聊了两个多时辰才回来,天色已黄昏。她把张康从灵堂中喊出来问:“今晚,我可不可以不去送葬?”

“你不怕寨子里的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骂你白眼狼?”

张康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觉得她不应该这么不懂孝义。她不以为然地回道:“舅舅去世,我心里难不难过,我自己知道,不需要演给别人看。再说了,我去送个葬他又不会活过来,那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要这么说,那随你便吧。”

面对理直气壮的东方琳琅,张康无可奈何。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张康感觉她之所以突然说不去送葬,肯定是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碍于周围人多口杂,张康也不好多问。没多久,明叔又跑过来说时辰已经差不多了,问正式封棺前要不要再验一下棺。张康点了点头,跟着明叔一起进灵堂。正常情况下,当亲属瞻仰完遗容之后就可以直接封棺,不需要再验。不过尹禾大叔是死于非命,刚死的那天晚上又诈过尸,差点搞出人命。张康决定在封棺前再验一次尸,也是为了让大伙踏踏实实地送完尹禾大叔最后一程。棺中的尹禾大叔,尸面暗青,唇印发黑,跟三天前没什么两样。张康重点检查了一下缚在脚上的那根红绳。见红绳缚得紧紧的,没什么问题,张康这才下令封棺。磕戎寨这个地方,管抬棺的人叫“八大金刚”,封棺这事也是由八大金刚来完成。沉重的棺盖一盒上去,打上长长的棺材钉,再沿缝贴上一道封纸便算完事。压在棺头上的那道镇尸符是张康贴的,八大金刚在封棺的时候很小心,没有把它碰下来。等到八大金刚起棺时,夜幕也已经如约降临。明叔鸣啰开道。跪在棺前叩首的尹秋被人扶了起来。张康拿着“引魂旗”在前面边走边洒纸,并娴熟地呦喝道:“尹公进山,四方多担待,捡了买路钱,自觉退两边……”八大金刚抬着沉重的棺材紧随其后。在这个哀乐恸天的晚上,除了东方琳琅与老巫师之外,整个磕戎寨的上上下下,但凡是迈得动退的人都来了,全村人手举火把相送。但这条送葬路并不好走。洞葬跟一般的土葬不同,停放棺柩的地方通常都是纯天然形成的溶洞。按照磕戎寨的古老的俗规,送葬队伍只能走没人走过的荒路。而且,不管前面是荆棘还是杂树,不能用刀斧开路,必需在荒芜中走出一条大道来。遇到上山下坎,八大金刚若是力不从心,则大伙儿一块上,前拉后推。这次安葬尹禾大叔的这个溶洞位于半山腰,当地人管它叫回龙洞。以前,山里的野孩子上山砍柴时,喜欢钻回龙洞去玩。等到尹禾大叔的棺柩摆进去之后,那些野孩子也将少一个玩乐之地。按照当地风俗,棺柩一进洞,那个洞便叫亡灵洞,大伙必需立刻转身离开,谁也不能回头看。并且,以后也不能再进这个洞,若是进洞打扰死者安息,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半路上。尹秋小声地问张康:“下午的时候,我表姐跟你说什么了?她为什么不来送我阿爹?”

“你阿爹死了,你觉得你表姐伤不伤心?”

张康反问道。尹秋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伤心了。”

“那就不结了。你阿爹永远都活在她心里,所以她才不来送葬,你明白了没有?不是她不懂孝义,而是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张康道。尹秋信以为真地哦了一声,释怀了许多。此时……东方琳琅却在家里清查磕戎寨的名册。看得起认真的时候,老巫师拄着根权杖走了进来,说道:“别翻了,下蛊害死老尹的人,不可能是咱们寨子里的人。”

“除了咱们磕戎寨的人,还有谁会炼尸虫蛊?”

东方琳琅满脸疑惑地望着老巫师。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老巫师就是那个给尹禾下尸虫蛊的人。因为整个寨子里,只有老巫师一个人会巫术。不过,这种猜念也只是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她很清楚,老巫师不可能会害人。“尸虫蛊的事,稍后再说吧,你先看看这个。”

老巫师用杖权指了指前面,那是之前停放棺材的地方。东方琳琅一眼瞧过去,见地上有摊水渍,不解道:“怎么了老巫师?这团水渍有什么问题吗?”

“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老巫师从袖筒里取出一个竹兜,倒了点药粉在手里,随后往水渍上一洒。当看到那团水渍的变化时,东方琳琅惊得花容失色。只见老巫师的药粉一洒上去,那团水渍像是受惊似的,突然间剧烈分解成无数个小水滴。然后,那一个个小水滴又快速凝缩,显示出了真容,竟然是一条条比白蚁还小的小虫子,这虫子通体透明,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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