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惹人生厌的吴成栋,她走进院子,反手关了院门,继续忙活手里的事。只是没过多大会儿,院门又被㪣响。她过去开门一看,原来是佃她家地种的郑有田,不由出声招呼道:“有田叔,这时候过来,是有事吗?”
郑有田看着她,眼珠子直打转,嘿嘿一笑,道:“是有点事,我们进去说。”
看他这样子,郑月乔微垂下眼眸,点了下头:“行,进来说吧!”
进到堂屋里,郑有田找了个地儿坐下,便与她唉声叹气起来:“大侄女啊,不瞒你说,你阿叔我啊,日子不好过,我家就两亩地,哪够吃喝的,佃了你家十亩地种,一年忙到头,又苦又累,收来的粮食给你交了租子,我自家也落不到什么……”郑月乔不动声色的听着,也不接他的话茬,就等着他说,看他还能说些什么出来。说起来郑有田也是姓郑,同是郑姓族人,算是她的堂叔,只是血缘就离得有点远了,关系也就那样。当初柳家搬来村里落户,买了田地,自家种不了,就佃给了郑氏族人种,目的也就是为了依托郑氏族人,能在村里立足,不被其他人欺负。这些年郑有田一直种着那十亩地,每年收得的粮食,他自家能落三成,其余七成交到柳家,但这七成中,有四成是要交税,其实也就落下三成的粮食,除了交税的,算是各家得一半粮食。这样的一个分成法,柳家算是宽厚的了,毕竟当时他们一家的目的,也是为了交好郑氏族人,并不是想跟人结怨。要知道,别处的地主,给佃户只分两成粮食的,更有一些黑心的地主,只给人一成粮,你爱种不种,自家没有田地的人家,被逼无奈下,也只能咬牙种了,种了好歹还有口吃的,不种那就真的只能饿死了。“大侄女啊,还是你好,白得十亩地,这也是你的运道,谁也抢不走,不过福份也不能一个人占了,你也可怜可怜老叔,那佃地的租子,是不是再少收一成?”
郑有田的意思,她已经明白了,这是嫌到手的粮食不够多,跑来跟她讲价钱来了。她抬眼朝对方看了过去,神色淡淡。郑有田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撇开头,开口道:“听说你娘家那边,要跟你断亲,大侄女啊,做事不要那么绝,真要一个亲戚都没有,你在村里可就难以立足了。”
这还威胁上了,郑月乔隐隐有点明白过来,他大概是听说娘家那边要跟她断亲,就觉得她没有靠山,所以这时候上门来趁人之危,想以此来要胁她减租。要说佃出去那十亩收来的租子,她是尽够吃的,若是真遇上困难,她减一点也没什么要紧,一点半点她也不是那么在乎,可像现在这样,被人上门来胁迫着让她减租,那她就不乐意了。郑有田自家是只有两亩地,但佃了她家的地种,一年到头的收成,也足够他们一家过活的,甚至比一些地少的人家,过得还要好点。见她半天不说一句话,郑有田便继续开口道:“大侄女,你要是不肯减租,你那十亩地,我可就不种了。”
现在已经快到二月底,马上三月就春耕开始,这么急切之间,她上哪儿找人来佃地,她自己一个人,再厉害也种不了十亩地,所以这地,还得他来种,而租子嘛,也得减一成。想到这里,郑有田只觉得心里美滋滋,若不是听到消息,说她娘家要断亲的话,他其实都不敢上门,那郑有福夫妻俩也是狠人,没准咬咬牙,就能帮着她把十亩地给种了,但现在既然要断亲的话,就没人帮她这个忙了,她自己又种不了,嘿嘿!郑月乔见到他眼中有得意之色闪过,不由心中也有些着恼,这人就是来趁火打劫的,觉得娘家要跟她断亲,她就好欺负了。但她偏偏就不会让他如愿。点了点头,就道:“既然有田叔你不想佃我家地种了,那这地我就收回来自己种吧,索性我一天也是闲着没事,正好下地干活得了。”
这话一出,郑有田直接傻眼了,这怎么跟他设想的不一样呢,她怎么就真敢把地收回去了,那地收回去,她要是种不出庄稼来,衙门也是不会讲情面,税是一定要交的,到什么拿什么来交,想过没有?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了好一阵,才渐渐平复了一些。“大侄女我跟你说,你千万别意气用事,这地你收回去,自己一个人也种不了,到时候没有收成,可亏大了,衙门那边的税收,是一粒粮也不能少的,你不能这么干。”
“有田叔,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既然你说了不种这地,那我收回来自个种就是,其余的事情自有我自个操心,这几年你也确实挺辛苦的,如今正好可以好生歇歇!”
“不是,大侄女你一个人,真种不了那么多地,你一个小姑娘家的,又没有多少力气,那可是十亩地,你累死累活也种不了,下地这种活,还得壮劳力来干,那地我是可以帮你种的,只是你减一成的租子就好,你就是少奶奶的命,坐在家里就能有粮食吃,实在不必吃下地干活的苦。”
“有田叔,你这话就夸大了,我就是个庄户丫头,哪是什么少奶奶的命,从小到大活儿也没少干,倒也并没觉得下地干活是吃苦,反倒是现在这样,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干,让我混身不自在,有田叔,你就放心吧,也就是十亩地而已,我是能种出来的。”
“你怎么种得出来,你只是个丫头,哪来的力气,你不要逞强,到时候累坏了,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上了年纪就是一身的病,你可得为自个的身子多着想。”
郑有田一脸着急的说道。“多谢有田叔关心,你就放心吧,我有的是力气,这点活儿还难不着我,就这么说定了,那地我收回来自个种,眼看马上要春耕了,那地也得翻一翻了,如此,有田叔我就不留你了,这就下地干活去。”
“不不不,真不用你自己来,我可以帮你,那地我还帮你种着,你只需要……”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郑月乔已经连推带拽的,将他给拾掇出门了,院门砰一声关上,将他阻挡在外。郑有田傻傻的站在那儿,盯着紧闭的院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