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月黑风高,寒风刺骨。
江笙一身素白衣衫,提着一盏灯,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她步子走的极慢,若不是仔细瞧,还以为她是在路上飘着的幽灵。 林府的大门前,探花郎林煜的府邸。 江笙停下来,扣响大门。 彼时,一门童探出头来,瞧见了门外站着的江笙。 约摸十四五岁的一姑娘,模样甚是俊俏清冷,眉目如画,只是脸色略显苍白,颇有几分病态美人的感觉。 门童半个身子往后缩了缩,这大半夜的,哪来的姑娘…… “你找谁?这是林府,姑娘怕不是找错地方了……” 门童耿着脖子,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开口轰走眼前的人。 大人吩咐了,这几天闭门谢客,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府里。 “我找你们林大人,有要事相告。”说罢,江笙垂着眸,看向手中的灯笼。 门童纠结着要不要直接关门,大晚上的找大人,又是个貌美的女子,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有所图谋。 “我们大人这几天不见客,姑娘请回吧。”
江笙缓缓抬起下巴,正视门童。 门童这才看清楚门外姑娘的全貌,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让门童又往后缩了缩脑袋。 他真想赶紧关上门,不去看眼前的人,这姑娘的眼神儿,也太骇人了。 “我受林府少夫人——宋知薇所托而来。”
一阵风吹过来,江笙手中的灯笼似乎飘荡了起来。 门童顿时瞪大了双眼,嘭的一下关上大门,像见了鬼似的。 不过须臾之间,大门又开了一个小缝儿。 还是那个门童的声音,只不过比刚才声音更微弱。 “姑娘先稍等,我去禀报我们大人。”
说完之后,门口就恢复了寂静。 江笙向上提了提手中的灯笼,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带你回家了。”
门童一溜烟儿的跑到前院的正厅里,大人和沈公子正在厅内议事。 顾不得礼仪规矩,门童跪在地上,向林煜说了事情的原委。 很快,小厮打开了林府的大门。 江笙看着门内除了刚才的门童,还站着其他两位男子。 不知道哪一位才是宋知薇的丈夫,林煜。 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江笙更出尘,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听闻门童刚说,姑娘是有事相告……” 林煜看着眼前的江笙,心里不免起了防备之心。 府上确实是出了怪事,这几天陆陆续续请上门的道士,和风水阴阳师已经数不清了,只是还从来没有大半夜自己找上门来的。 这姑娘,怕不是个骗子。 但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还是出来了。 “我受宋知薇所托,来府上归还一样东西。”
江笙依旧垂着眸子。
“哦?姑娘说的宋知薇,现在身在何处?”说话的是林煜身后站着的沈砚辞。 江笙看了过去,是一个丰神如玉,倜傥不羁的男子。 看模样虽是一副贵公子的打扮,但骨子里面却透出一股威严,肃杀之感。 “宋知薇,她不方便出来。”
江笙内心平静。
林煜不由得皱眉。 “姑娘,更深露重,有事先进府再说吧。”林煜实在不忍看她一个弱女子,大晚上穿的这样单薄,在门口吹着冷风。 江笙闻言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进去,只是沈知薇的魂魄没法儿进去。 林府到处都是祛除邪祟的经文条幅,一般的亡魂根本不敢靠近。 要不是江笙手中的还魂灯,只怕沈知薇的亡魂早就消散了。 “怎么,姑娘不是说有事相告?怎么这会儿,又不肯进去了?”
沈砚辞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戏的表情。 江笙真是对这个人没半分的好感。 若换了旁人,她早就放阿傍和罗刹出来,吓他个屁滚尿流的了。 只是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孰轻孰重,她分的清。 “林大人,还请撤掉府里的符咒。”
江笙提着灯笼,不卑不亢。
林煜彻底没了耐心,他本想碰碰运气,看这姑娘能不能解了府上的燃眉之急,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姑娘,我也没时间跟你耗下去了,你若是不想进府,就回吧。”林煜说完就准备离去。 沈砚辞也收回打量的目光。 呵呵,上门招摇撞骗来了,也不先打听打听,林府的少夫人宋知薇现在正在府里躺着呢。 还敢说自己是受宋知薇所托,真是可笑至极。 “林煜,那日望安寺回来的,不是我。”
江笙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完全变了。
林煜绷紧了身子,缓缓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江笙。 没办法,林煜不信她。 江笙不得已,才让宋知薇上了自己的身。 沈砚辞收起刚才玩味的表情,死死的盯着江笙问道:“你到底是谁?”江笙没抬眼看他,笑着看向林煜。 不顾二人的诧异,江笙提着还魂灯径直走进了府里。 “笙姑娘,我现在上了你的身……你身子会有损伤的……”宋知薇担心江笙会撑不住。 “无妨,一时半刻的不碍事。”
江笙稳着心神,反过来安慰宋知薇。
让亡魂上身,江笙还是头一次。 事态紧急,宋知薇三魂中的两魂已经离身快六天了,再不赶紧回去,怕是永远都回不去了。 江笙后悔了,早知道林煜是这么个啰嗦的人,她早该自己进来的。 白白在门口浪费半天时间。 江笙站在林府的院子里,环顾四周。 大大小小的经文符咒,布满了廊檐。 真是难为那个人费心,唆使林煜命人请了这么多道士来布阵。 难怪宋知薇回不了家。 “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林煜着急忙慌的追上来,钳制住江笙的一只手。
刚触碰到江笙的手腕,林煜就被她手腕上的温度给惊到了。 刺骨的寒,像冬日的冰块。 不,比冰块还要寒上几分…… 江笙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提着还魂灯在院子里踱步。 沈砚辞站在廊下注视着江笙的一举一动。 这个姑娘有点眼熟…… 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异常。 江笙在院子里走到一棵榕树下,停下来。 她放下手中的灯笼,站在榕树下,闭眼。 院子里瞬间阴风四起,廊檐下的经幡横幅都肆意飞扬,乱作一团,向江笙所站的位置,席卷而来。 霎时,无数的经幡都聚集在江笙的头顶上空,像一团乱麻一样呼啸着,只见江笙捡起地上的还魂灯,嘴里念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经幡都消散不见…… 林府,又恢复了静寂。 林煜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眼前的一切太过于惊世骇俗,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万万不信的。 “啊……来人啊,快来人啊,少夫人不行了……” 一阵尖叫声传来,刺的江笙耳朵疼。 林煜和沈砚辞听到声音,赶紧向后院奔去,把江笙一个人晾在院子里。 沈砚辞刚走几步,又交代了身边的侍卫顾练看住江笙,暂时别让她走了。 江笙原先就没打算走。 顾练看着院子里的江笙,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凉意。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不太正常…… 就凭刚才的一顿操作,他敢断定,这姑娘绝非是普通的道士法师之类的。 江笙祛除了林府的符咒,没了符文的禁锢压制,宋知薇的亡魂才得已从她身上抽离出来,躲到还魂灯里养着。 江笙想着,该去看看这个“少夫人”了。 顾练跟着江笙去了后院,反正公子只让自己看住她,别让她跑了,也没说不让她来回走动。 只不过顾练离江笙足足有十步之远,他可不敢靠的太近,太冷了,让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遍体生寒…… 蘅芜院。 “知薇,知薇!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去请大夫……” “姐,你快醒醒,我是砚辞,你不认得我了么?”
沈砚辞被掐着脖子,语气艰难。
江笙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一女子正背对着自己,掐着刚刚院子里说风凉话的男子,林煜则在一旁拉扯着俩人……” 现场……好不混乱。 只是,江笙并没有打算出手帮忙。 她现在还看不出来这少夫人究竟是什么人,怕万一自己冒冒失失的出手了,再伤着了宋知薇的身子,得不偿失。 江笙把灯笼放在屋子里的案桌上,自己则顺势坐下来。 “你且试试,能不能回到身体里。”江笙对着桌子上灯笼,轻声道。
宋知薇试了几次,无果。 “不行,笙姑娘,我进不去……”宋知薇几次从还魂灯里出来,都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面去。 没了还魂灯的养护,她形神差点儿具灭。 这可真是难办。 江笙也犯了愁,宋知薇被夺了魂,回不去。 她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把宋知薇的亡魂带回林府,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但是现在的情况,比她想的更要复杂,棘手。 子时已过,亡魂不能在白天出来游荡,只能趁着天黑方能现身。 只有一天时间了。 江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便向地上的三人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