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目的居然是要认亲,并且,要结亲的人还是他!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了,以至于白长山脸上都浮现出了明显的惊愕。他看一眼柳玉,又望一眼王昌平,犹豫了片刻,语重心长起来:“我倒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好事,着实是个意外惊喜,不过,我还是要恭喜你们俩,恭喜你们彻彻底底的当大人了。”
柳玉抿嘴一笑:“我们也很意外,不过嘛,一想到自己十个月之后就要为人父母,属实觉得奇妙,对了,白叔叔,我的这个好消息,你还没答应呢!”
她也看向了对方,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欢喜,是真情实意,并不只是假意客套而已。而白长山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一个人行走于人世,有几十载了,自觉不是为人父母的那块料,也没有成家的想法,更因为脸上的那一条蜈蚣似的长疤,不会有妇道亲近自己。只在心底里把郑老当成了父亲,为对方鞍前马后的尽心,几十年如一日。所以当柳玉,提出让孩子,认他做干爷的那一刻。白长山并不是很高兴,反而心中的惊讶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比例。“这个……柳玉,也不是我要扫你们的兴,就是孩子有我这样的干爷爷,合适吗?我长得丑,可吓人,脾气也不算好,那人总是处不过来,平哥儿小时候见了我,都会害怕的。”
白长山自顾自的说道。他有担忧,有顾虑,是不肯轻易答应的。柳玉看穿了他的想法,有些无可奈何:“白叔叔,您怎么会这样说,您和那些大人们相处不来,不代表和我们一家相处不来啊?再说了,您脸上那一道疤又不是天生的!”
“可…万一孩子以后害怕怎么办…”白长山还是有些犹豫,认亲的事情,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也不算是坏事。他没亲近过小孩子,也不会伺候小孩子,更讨厌别人看那一条疤,异样的眼光,所以宁肯独来独往,也不愿意热热闹闹的往人群里扎。王昌平和白长山,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两人身上,执拗的地方如出一辙。“那就以后再说嘛!再说了,孩子有您这么一个爷爷,将来您老了,住养老院也好,住在家里也罢,我和王昌平也能够顺理成章的来看您,照顾您!”
这才是柳玉的目的,更是王昌平的目的,他们希望能和白长山打一辈子的交道。“你们的心意我知道了,那就以后再说吧。先把女学生留下来的遗产带回去,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照管,再丢了,我可不帮忙了。”
白长山笑微微的洞察到了这一点,也倒没有拒绝,甚至还很罕见的和两人开了玩笑。王昌平和柳玉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肯定不会再丢了!”
拎上帆布包,两人手挽手的回了家。而两天后,王四海抵达了他出生的那个小穷村子。和宝河村不一样,这是个沿海的小村,地方不大,村里只有二三十户,三十来条破旧小船,人也少的可怜,海风湿咸,一股子盐碱味,刮在脸上也生疼。王四海刚到地方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他讨厌这个地方,又穷又冷,海风更像刀子一样,刮在人的脸上手上生疼。村里没什么像样的地方,大多数人家都还是茅草屋。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小渔村子里的男人们靠打鱼,女人们则靠晒盐,没有地种,也就不产粮,只能拿那些腌好的咸货,走上几百里地,去跟别的村子换粮吃。假如,王四海当年没有去当兵,趟枪林弹雨的话,恐怕也只能像王家父子三人一样在省城里偷鸡摸狗度日。“娘,那人是谁呀?”
滩涂上,一个从头到脚都晒得黝黑的瓜皮头小子,发现了王四海,扯着身边同样黝黑的女人发问起来。“瞧他那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咱们村里的人。”
女人一下子警惕起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人人都想活下去,而小村子里的人之前的东西只有那条船,若是被偷去,家里可彻底没了生计,不得不谨慎。王四海见了这一对母子,平淡着脸色走了过去:“你是哪家的姑娘媳妇?”
小孩子嘴快,抢过话头道:“我爹爹叫王棒槌!你来我们村子做什么!”
女人把他的嘴捂上,没说话,可眼睛里闪着警惕。贫穷湿咸的小渔村,仿佛和省城是两个世界,王四海听到那个名字想了好一阵儿,脑海中才浮现出张歪瓜裂枣般的脸来。他半垂着眼皮,从衣兜中掏出两张纸票,缓缓的递了过去:“王棒槌,原来是那小子,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他还算有点出息,娶了媳妇,生了娃,得了,你们娘俩也别把我当贼防着了!我给你们钱,带我去找王老皮子。”
小渔村里的人,大多是一个姓。女人显然是认识那父子三人的,她甚至觉得很惊讶,眼前这个出手阔气,脸孔陌生的男人,怎么知道王老皮子父子三人于前些日子回来。更惊讶的是,对方已经阔气到让她带个路就能给好几块钱的地步。“好说好说,我这就带您去他家!”
女人一把将钱夺了过去,扯着儿子,露出个笑脸。王四海冷哼了一声,人啊,其实跟动物没什么两样,穷到一定的程度,吃不上饭了,两张纸票往眼前一放,可比亲爷亲奶还亲,亲情道德,伦理纲常,是通通可以抛至脑后。而走在村子的小路上,过路的人瞧见了王四海都觉得很稀奇——那样一身气派的服装,那样红润的好气色,完完全全,不属于这个渔小村。他们都在好奇王四海是什么样的来头。包括带路的那一对母子——这人指名点姓的要找王老皮子,难不成有什么恩怨?或者王老皮子在城里混的出息了,大人物要来村里提拔他?王四海则是冷冷的看着远处的一处房屋,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