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油尽(1 / 1)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是抽不了,一脚踏入鬼门关。随着他小儿子被关起来,柳大纲很快就病得没了人样。刘丽到她老公公床前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油尽灯枯,没几天活头了,是要尽快准备后事的架势。陈氏坐在柳大纲的床前,惶惶不可终日。她怕她的老伴撒手而去,尤其是在眼下家中无人的,这个节骨眼上。更害怕往后余生就只有他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世上活着。陈氏难得的露出了软弱,她握着老伴的手,絮絮的念叨着:“当家的啊,你好好的把身体调养调养,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床上的柳大纲闭着双眼,胸膛一起一伏,回应陈氏的只剩下了微弱呼吸声。刘丽在外面来回走动了几趟,心中有些犹豫,她要不要去联系联系柳玉呢,好让老柳家的儿子们都得到消息。她考虑了很多。柳大纲和陈氏一辈子不讨人喜欢,如今到老临终,总得有几个后人在身边陪着,要不然,老头一闭眼,他的仨个儿子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没准三兄弟哪天想起来,还要跟刘丽算账。再说,那柳大纲要是一口气喘不上来,就此撒手而去,刘丽自然为是个妇道人家,她可没本事操办一场丧事。陈氏看起来凄凄哀哀,柳大纲病入膏肓。可是,这老两口子做事几乎做绝了,把大房那对姐弟得罪的透底,他们还认不认这对爷爷奶奶,还是一回事儿!万一柳玉不想再管老柳家的事,自己平白无故的去了,岂不是讨人嫌?得罪人。想来想去,刘丽绕了许多圈,她还是决定这个消息透露给柳玉。柳玉本觉得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也给了刘丽很大一笔物资,她是不应该再出现。可刘丽依然找上了门,她搓着一双手,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柳玉正在摆弄着她的做了一半小纸灯笼,竹子做的细骨架,用浆糊粘上漂亮的纸,再花上些时间便可完成。柳叶摆弄着浆糊,心不在焉的,开春时节到了,他老犯困,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倒是身量见长,比边上公认的高个子王昌平也就矮了一个脑袋。“婶子,你有事就说吧,又不是什么外人。”

柳玉放下纸灯笼,她还是向刘丽开了口,毕竟之前刘丽也帮了她,不能这么就把人抛到脑后。刘丽挤出一个笑容来,话说的支支吾吾:“那个……”柳玉看她面带难色,不由询问起来:“婶子是有什么难处吗?”

刘丽苦了脸:“那个,你爷爷,他病的重,没几天活头了,让你爸和你妈赶紧回来看最后一眼吧。”

此话一出,柳玉和柳叶姐弟俩,互看了一眼。前些日子就听说柳大纲病了,这才多久的功夫就病得油尽灯枯,要撒手人还了。柳玉沉默了片刻:“行了婶子,我知道了。”

刘丽冲她一点头:“话我带到了,我就先走了。你爸妈肯不肯来,那就不关我的事了。毕竟你爷爷和奶奶,也挺对不住你们家的。”

照理说养儿防老,可全宝河村的人都知道,柳大纲是个吝啬鬼,摔倒了还得抓把土往兜里塞的角色,对待三个儿子也是抠门到底。陈氏偏心眼,平生最爱小儿子,柳老大和柳老二就是当牛做马的命,连带着他们的家里人,也跟着受苦受累。这样一对父母,造化出来的三个儿子,老大夫妻成月的不回家,老二直接一走了之,老三呢,好吃懒做,死性不改已经被大队长关起来。而到了这对父母又病又老的时候,三个儿子,又是否该床前尽孝呢?柳玉没说话,但凡绕上了人性,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不是她能左右的。柳叶想了想:“姐,柳大纲,也就是咱们的爷爷,他对我们也不好,他死了没了,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害他的。”

柳玉摇摇头:“可总该和咱爸咱妈通个气儿。”

柳叶还是小孩子心态,对陈氏夫妻俩也是个敌对的意思。他见姐姐柳玉颇有点“多管闲事”的意思,便生出了一点不开心。柳玉一时半会儿和他说不好,便站起身来,对王昌平道:“劳烦你跑个腿,赶最近的一趟公共汽车,把我爸和我妈从县城接回来。”

王昌平明白事情的轻重,他点点头,当即就拿了挎包下山去赶汽车了。柳玉则是把弟弟柳叶拉到身前,语重心长的和他说起了这事:“我不拿你当小孩子看,才跟你讲这些。柳大纲前事也好后事也罢,咱们管不着,可和咱爸,也就是柳家的大房儿子有关系啊,至于怎么办,那是咱爸咱妈的事。”

柳叶也不是不讲理,这么一说,他也就明白过来了。柳大纲这事啊,得交由他们的上一辈,柳建家他们去料理,当好人也罢,做坏人也行,总之柳玉和柳叶,他俩这样的小辈,实在不适合插话。并且柳玉真正操心的,不是柳大纲的身后事,他们大房该不该管,而是柳大纲这番寿终正寝了,三房分家的事宜。老柳家的三个儿子,性格迥异,假如,柳大纲入了土,安排好陈氏的养老问题,这个家必然是要分的。至于分家,柳玉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分家乃是眼下最好的局面,大房可以甩开陈氏和三房,过几十年轻松快活的日子。她也可以放放心心的跟着手中有回城指标的王昌平去城里闯荡一番。最近,由县城里面的张果丹兄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几个村子已经取消了大队部,土地入了户,城市里慢慢的变得松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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