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民捏紧了巴掌,说出自己的计划。陈氏点点头,虽说现在提倡自由恋爱,可人人心中都有一把老秤,放眼十里八乡,大姑娘们还不都是听着父母的安排嫁人?柳建民又冷哼着出声:“大哥大嫂也真是的,想攀高枝想疯了。那城里人是好找的?我们可是替他一家子打算!”
陈氏继续点头,显然是对儿子的主意感到十分满意。在外面的刘丽是一声都不敢吭,她把母子两个的安排听进耳朵后,就赶紧出门向柳玉报信了。这次不是为了柳玉的大米白面。而是觉得这家人真是丧心病狂了。柳玉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假如真让他们照计划做了,这辈子恐怕都毁了。呸!还生米煮成熟饭,她得让他们煮熟的鸭子飞了!而另一边的赵老汉回到家后,他扬着笑脸,像个喜鹊似的, 聒噪的开始向家里人宣布喜讯。赵屠夫正蹲在自家院子的水井边,清洗着一挂猪杂碎,准备熬个汤,给全家人补补油水。冷不丁肩膀上被赵老汉拍了一巴掌,刚扭过头,他的老父亲就开始嚷嚷:“儿子!爹这次帮你办了个大事!你有媳妇了!咱家再过八天就办好事!”
赵屠夫皱了眉,感觉赵老汉最近很不消停,语气中添了几分不耐烦:“爹,你扯什么胡话!”
赵老汉却笑道:“你忘了,我之前不是上老柳家去提亲了吗?我把事情都给你谈妥了,你就等着媳妇进门吧!”
赵屠夫这下彻底垮下了脸,他猪杂碎也不洗了,像半截铁塔似的矗在父亲面前:“你怎么还没死了这条心?我和柳玉不是一路人,非要把我们俩掰扯在一块!你,可真是会替我打算!”
他生平头一次向他任性的无法无天的父亲发了火。赵老汉先是感觉到了委屈,随后感到了愤怒。不管高彩礼也罢,处处压着老柳家也好,他都是为了儿子能娶到一个体面省心的好老婆去劳心劳力。怎么到了赵屠夫这儿,反倒对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赵老汉也开始发火了:“好你个死小子,我还是不是你亲爹了!我没日没夜的为你筹谋盘算,到头来,在你跟前,反倒我不是人了!”
他跳起来,对着儿子,咆哮了一通。可是,这一次,赵屠夫却不像以前一样,肯乖乖听父亲的话。他觉得父亲再任性的无法无天,那也只是自家的事,可是把柳玉牵扯进来,就不只是自家的事儿了!赵屠夫冷冰冰的开口:“你活了几十年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强扭的瓜不甜!再说一次,人家柳玉跟我也不是一路人,你不要乱点鸳鸯谱!赶紧把这门亲事退了!”
然而,赵老汉却是一条道走到黑。他想着,柳玉是个水灵体面的大姑娘,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当真把人娶回来了,儿子必然就不会这么说了。他没搭理儿子,扭头就进了屋,都说强扭的瓜不甜,这吃到嘴里才是好瓜!赵屠夫被父亲气了个半死,说也说不通,劝也劝不顺,那干脆他自己去退亲!他把那挂猪杂碎,使水和面粉,仔仔细细的洗干净了,用个麻绳一扎,然后再用热水清洁一番自己,拎上猪杂碎,麻溜的出了门。对于柳玉,赵屠夫很是敬重的,半点玩笑也不肯与她开,也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并且很明白,父亲的此番作为,几乎要把柳玉得罪的透透的了。老柳家和老赵家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不过十来分钟,赵屠夫拎着猪杂碎上了老柳家的门。来开门的是老柳家的长辈陈氏。满村子的人就他一个杀猪的,陈氏自然是认识赵屠夫的,并且见到赵屠夫和他手上的那挂猪杂后,她就把老脸笑成了朵菊花。“哎哟,是赵屠夫呀,大冷的天,你怎么上了门?”
陈氏用笑脸招呼了赵屠夫。赵屠夫呢,把猪杂碎往陈氏手里一塞:“我是有事才来的!”
“有事啊?那咱进屋里说。”
陈氏笑眯眯的收下了杂碎,一只手拎着东西,一只手牵着人,把赵屠夫带进了屋里。柳建民还在家,没有去生产队报到,他一见着赵屠夫,这个即将成为老柳家女婿的屠夫,脸上的神态和他的老娘几乎相同,于是,赵屠夫的面前出现了两朵菊花。“你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
柳建民一指陈氏手上的猪杂碎,虽说这杂碎不算肉,可也是个油水——赵屠夫可比他爹赵老汉要上道的多,多少还知道从家里拿东西照顾老柳家!陈氏也在一边张罗:“老三他媳妇啊!快给赵屠夫倒杯热水!”
然而此时的刘丽早跑到柳玉面前去报信了,压根不在家,以至于陈氏喊了好几嗓子,半个人影都没到。她讪讪一笑:“三儿媳妇不在家,也不晓得这懒婆娘跑哪里去了。赵屠夫你好好坐着,我亲自给你倒水去!”
赵屠夫没说话,看上去很有心事。陈氏便把小儿子柳建民留下来招待赵屠夫,自己去烧热水。柳建民呢,为了笼络赵屠夫,这个马上就要成为老柳家女婿的男人,别提有多和善了。他此刻立刻化身成为了知心大哥哥,热切的询问起赵屠夫:“我怎么瞧着你一脸心事的样子?有什么难处大可和我说说,毕竟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了。”
赵屠夫眼神躲闪着,脸上有些为难,奈何他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退亲,早提晚提都得提,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于是把心一横:“我我是来退亲的……”柳建民一听,顿时愣了——这老赵家不按常理出牌呀!“你说,你是来退亲的?”
他倒是没有听错,就是让赵家父子给弄糊涂了,懵头懵脑的没反应过来。前脚,他老爹赵老汉才来叭叭的商量了一通喜事该怎么个办法,后脚他儿子赵屠夫就垮着张脸来退亲了。老赵家翻脸如翻书啊?谈的好好的,亲事说退就退,哪有这么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