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国再次去找了陆家母子。陆宝对于柳建国,并不反感,甚至觉得他算得上是一个很可靠的男人,就很礼貌的就迎了上去:“柳叔叔!”
柳建国揉了揉陆宝的脑袋,感觉这小子头发剪得乱七八糟的,活脱脱像狗啃了一样,不是很好看。而陆妈正坐在屋里缝补一件陆宝的衣服,她手里有针线,不方便起来,于是便冲着柳建国一笑:“您又来了?有什么事吗?”
虽然陆妈现在面黄肌瘦的,可还是流露出了几分温婉的味道。这一笑,连带着柳建国也跟着笑:“没啥事。就是我们在镇子要吃要喝的,得去换点口粮弄点菜啥的。”
陆妈是个很细心的人,听到柳建国要弄口粮弄菜,她便道:“那你是要去国营粮店,还是上黑市里弄?”
柳建国这才意识到他手里只有钱,没有粮票,以及各种票券。这个年月物资匮乏,没有票券,是没办法从国营的商店里面买到东西的。那柳建国自然只剩下了黑市这一条路可走。“我只带了钱……”他用一双大眼睛看着陆妈。“你多半是不认识路的,我带你去黑市里换吧。”
对方停了手里的针线活。虽说现在公私合营,可商品粮副食品也不是人人吃得起买得起,于是个个镇子县城里便都衍生出了一些见不得光的黑市。要说是黑市,也不妥当,无非就是平头老百姓聚在一个地方,换点东西,做点小交易,各取所需罢了。这姓柳的叔侄二人是宝河村的人,自然是不知道,在玉泉镇哪里能弄到粮食换到副食品。柳建国显然是需要个带路的,要不然他就算在外面转一天,估计也买不到粮食弄不着菜,陆妈取来自己的针线箩筐,收拾了一下。外面天还挺冷的,陆宝没必要跟着出去吹冷风,她就把儿子安顿在家里,陆妈蹲在儿子面前,轻声说道:“你留在家里看家,咱家的猫还没喂呢。”
陆宝看了一眼柳建国,人和人是有区别的,有的孩子天生早慧,有的孩子迟钝不开窍,陆宝就属于这早慧一类。他觉得柳建国这人怪老实憨厚的,和别的大人不太一样,就很放心母亲和他出去:“去吧去吧,我会好好在家里呆着的。”
得到了儿子的答复,陆妈便带着柳建国出去了。他俩,一个是没了丈夫的寡妇,一个是没了媳妇的鳏夫,总的来说,是不太适合并肩而行,招人口舌的。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规规矩矩的,连话也没多说半句,就算是嘴最碎的长舌妇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而他们走后不久,一个人大摇大摆的来到了陆家。这人,穿着一身不土不洋的衣裳,还学人赶时髦,半长不短的头发梳的蹭光瓦亮的,总的来说打扮的流里流气,和柳玉他们之前见到的陆家大伯子长得是一模一样。没错,此人正是这陆家的大伯子。这位大伯子,姓陆名三水,字颠三,号倒四,人干的事儿,他是一件也不做。整天招猫逗狗的,等同于流氓。昨天,他被那几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坏了好事,今天,他就屁颠屁颠的又来了,可谓是贼心不改与歹心不死。不过他这次长了点记性,进屋之前先观察了一下。他只看见屋内的陆宝抱着一只三花猫儿,坐在板凳上玩耍。除此之外,连个大人的影子都没有。昨天那一帮子人也不见得,想来应该是走了。陆三水左看看,右看看,等确认除了陆宝这一小孩之外再无他人,他这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哟,小子,耍着呢!”
他粗声恶语的和陆宝打了招呼。陆三水出现让陆宝立刻警觉了起来。这个大伯子,对陆宝这个侄子可不咋地。是千方百计的想把他们母子拆散,并把陆宝送走。陆宝作为一个早慧的小孩,早已经懂得什么人能沾,什么人不能理。他对这个大伯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你在做什么?我不要你在我家,快出去!”
陆宝放下猫,拧着细细的眉毛,开始撵人。陆三水见状,乐了:“哎哟喂,你个小崽子还挺凶的?我可是你大伯,你居然敢撵我出去,懂不懂什么叫做尊敬长辈啊?”
陆宝见他拿这个来压自己,当即哼了一声:“你要是好长辈我就尊敬你,可你是个坏蛋,我们家不欢迎你,快走快走!”
陆三水并不肯走,也不会被一个小孩拿捏住。他揣着两只手,在屋里绕了一圈:“哎,你这个小子怎么不懂我的一片苦心呢?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和你妈好。你看看你妈带着你个拖油瓶,过得多苦!”
陆宝小脸都气红了,倘若他是个成年男子,这时候肯定是要把这位大伯摁在地上,狠狠揍上一顿的。奈何他人矮力气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陆三水一张破嘴胡诌。“你妈带着你个小拖油瓶,想改嫁都没人要!我给你找个好人家,送走了,你有饱饭吃,你妈也能有好日子过。这简直就是两全其美一事!”
陆三水把两手一摊,一副无赖的德兴显露的淋漓尽致。陆宝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就有些着急了:“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叫人,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
陆三水一听眼前的小崽子要叫人了,他立刻就变了脸色:“你瞎嚷嚷什么!”
他上前去,一把捂住了陆宝的嘴,同时做贼心虚的观望起四周来,生怕来个人,撞见他的所作所为。陆三水对那天的一帮人,就是柳玉他们,还心有余悸。这小崽子叫嚷起来,要真把他们给招来了,对方人多势众,他单崩一个的,岂不是又要灰溜溜的退走?捂住了陆宝的嘴,陆三水稍稍安了心,同时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一只手捂着陆宝的嘴,一只手将陆宝制住打横抱起,奸笑起来:“走啰,大伯送你去个好人家,以后就吃香喝辣的了!”
与其被那个寡妇绊手绊脚的,他不如来个先斩后奏,小崽子都被送走了,看那寡妇还能拿自个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