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初三。柳叶和柳玉受了聂小翠的嘱托,他们姐弟俩用一只竹篮子,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过来看望柳建国。按照宝河村的习俗,大年初三是要统一吃汤圆的。柳建国见了他的侄子侄女,麻木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欣喜,嘴里也说出了话:“你们怎么来了?”
柳玉把装着汤圆的青花碗端出来放在桌上,并且往柳建国手里塞了一双筷子:“我妈让我,我俩来给二叔送汤圆!”
柳建国往三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今天家里也煮汤圆了,可是,没人叫他。“这是我和我妈一早起来团的,猪油花生馅的,二叔你尝尝滋味咋样。”
柳玉脸上带着很温暖的笑容。柳建国看了,心里忍不住流过一股暖流。柳玉和聂小翠团的汤圆滋味十分不错,柳建国将那一大碗汤圆一扫而光,连汤水都喝了个干干净净。吃完汤圆后,柳建国的眼睛里比以往多了点神采,不再那么麻木了。他站起来,道:“你二婶现在也没有个下落,她就一个闺女,还在宝河村里,大过年的,我想着我应该去瞧瞧她。”
听柳建国的意思,这是要去看望白雪玲了?柳叶一想起白雪玲那天的厌烦脸色,他就忍不住劝道:“二叔你还是别去了吧!”
柳建国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睁着一双大眼睛,茫茫然的问:“叶儿,你为啥子不让我去?”
柳叶刚想痛骂一番白雪玲这个白眼狼,可嘴还没张开,就让柳玉给捂住了,她把眼睛笑得弯弯的:“二叔,这大过年的,不知道白雪玲又窜哪去了,您去了万一找不着人怎么办?”
说完,柳玉又对柳叶使了一个眼色——他二叔经过二婶一事,变得麻木不仁的,哪里还能再受打击?柳叶这张破嘴,少说两句为妙。柳叶明白了他姐的意思,于是撅着嘴不再说话了。柳建国听了柳叶的话,他叹了口气:“这倒不打紧,我就是想去瞧瞧她。”
他当下就开始收拾东西,柳建国掏出了自己最后一点私房钱,一沓薄薄的毛票,揣进兜里,又给自己围了条破围巾,转身就往外走。柳叶赶紧堵到门口,把人拦住:“不是,二叔你怎么不听劝呀!你别去了!”
然而柳建国并不肯听柳叶的,长期受到了家人的忽视,以及妻子的打击,他麻木不仁的时间久了,并没有看出柳叶是话里有话。柳建国拉开柳叶,并不肯听劝回头。柳叶简直郁闷死了,他狠狠的一跺脚,指着柳建国的背影,叫道:“姐,你说二叔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这一去呀,我看是上赶着给白眼狼送钱去!”
柳玉将空碗筷子收进篮子里,和弟弟的歇斯底里比起来,她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你在背后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还敢当二叔的面讲啊?”
她把竹篮子塞进了柳叶的手心里,继续道:“依我看呀,二叔被他以前的老婆,也就是咱们以前的二婶,还有爷爷奶奶,搓磨的有点魔怔了。咱们前几天和他说的,二叔估计也听进去了,现在啊,估计二叔满脑子都是找个家的想法。至于谁和他当家人,那是百无禁忌,就算是个白眼狼那也没关系。”
柳玉的一通分析,让柳叶理解了柳建国的一系列行为。他琢磨了片刻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他二叔是该找个家了——毕竟那一家子根本不能称得上是家人。他爸爸柳老大,要不是有她妈聂小翠这样的好女人,和他能干稳重的姐姐,还有他这个体面漂亮的儿子撑着,估计也得疯。“那总不能,真让二叔过去吧?”
说归说,可柳叶一想到白雪玲那个六亲不认的样子,他就觉得头疼,他二叔去了,难不成是找骂的吗?“肯定不能让他去啊!你在干嘛?快追啊!”
柳玉冲柳叶翻了一个淋漓尽致的白眼。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很有默契,一同扭头追了出去。然而,尽管她们姐弟俩死说活说,还是没有把柳建国给劝回来。于是他们姐弟俩只有临时改变主意,既然没办法走来,那就紧跟在柳建国的屁股后面,防止白雪玲不识抬举!柳玉姐弟和柳建国来的时候,白雪玲正好不在屋子。这里的房子是村里腾出来,临时临了设做知青点,所以也称不上是白雪玲的私有财产。再加上门都没锁,几乎就是敞开着了的。于是柳玉姐弟就参观了一遍白雪玲的闺房。自打白雪玲出了事,她在一堆知青里,那就彻底没了欢迎。她原本是和几个女知青合住在一间屋子里的,如今白雪玲人嫌狗厌的,那几个女知青也看她不顺眼搬了出去。如今白雪玲一人独占了一间“宽宽敝敝”的小屋子。屋里摆设十分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便再无其他。柳玉背着两只手,在屋里转了一圈,直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年,白雪玲也在宝河村,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不说一呼百拥吧,那也是别人对她言听计从。把原主柳玉欺负的一肚子苦水,就是柳玉,也吃了她不少的亏儿。哪曾想,白雪玲跟着李清华跑了一趟城里儿,回来是再无风光,堪称落魄了。正当柳玉感叹之时,白雪玲回来了,她挑着两担子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