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国没吃罐头,但是眼中带着泪光,显然是在听柳玉讲话。柳玉也是心疼这个苦命的二叔,话就格外的多。她又道:“我看您应该好好的振作起来。刮刮胡子,剪剪头发,换身干净衣裳,您才三十来岁,好好收拾收拾,冒充个年轻小伙子那是行了!到时候再找一媳妇,生一孩子,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柳叶在旁边听了半天,也觉得她姐姐说的对——他二叔是该好好的振作振作了,不然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他这个当侄子来一趟的也是很害怕。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柳建国,柳玉又道:“您可不该这么消沉下去了。我爸我妈也是惦记着您的,您从前对我们一家那么好,我们一家上下都不乐意看到您这个样子!”
柳建国听了柳玉的话,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把一双肮脏的手放在枕头底下摸索起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柳玉不知道自己的话是不是起了作用?她犹犹豫豫的,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柳建国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枕头下。他摸来摸去,最后摸出来一小沓薄薄的还带着汗味的钞票,也不知道是他偷偷摸摸攒了多长时间的。而这时柳建国终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脸:“大过年的,你们来给二叔拜年,二叔当然要给你们发压岁钱了!”
他又摸来摸去,想找一张红纸,可惜找到一只皱巴巴的小信封,只好将就着用,他把钞票塞进里面,送到柳叶面前:“大侄子,拿着买糖吃去吧。”
柳叶手快,抢着拿起小信封,打开了向内一瞧,只见里面装着整整齐齐一小沓钞票,全是一角一张的,加起来足有两块钱。柳玉知道柳建国在柳大纲眼皮子底下攒点钱不容易,很心疼的道:“二叔,你也太大方了。她一个小孩子,给他三毛五毛的就够了,你何必还特地包个红包?再说了,我爸我妈也给他压岁钱了,何必再给一份。”
然后她一拍柳叶的后背:“你还呆愣着干嘛?还不快把钱还给二叔。”
可柳建国直接摆了摆手,并且又装出来一个小信封,塞到柳玉手里:“你们姐弟俩都是小孩子拿点压岁钱,没什么不对的,我这个当二叔的没什么给你们的,你们来拜年,不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
柳玉知道这压岁钱是还不回去了,她不加思索的一鞠躬:“谢谢二叔。”
柳叶有样学样,也跟着一鞠躬:“谢谢二叔。”
两个人领了压岁钱,柳建国也感觉自己累了,便道:“大侄女,你二叔不是傻子,会想想你的话的。你们回去吧,要是在路上见着白雪玲,记得帮我问候一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宝河村,也是不容易。”
“我知道了。”
柳玉点点头,拉着柳叶出去了。对于白雪玲,这个眼睁睁看着他姐柳玉掉进河里却不施援手,心眼子比马蜂窝还多的女人,柳叶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他不解地问柳玉:“为什么二叔还要惦记着白雪玲?那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玉想了想:“可能是你二叔太孤单了吧。况且你二叔在你二婶在的时候,一直是把白雪玲当亲闺女看的。”
柳叶似懂非懂的噢了一声:“那二叔对白雪玲可真好。白雪玲却从来不看二叔,依我看她别叫白雪玲了,干脆叫白眼狼吧。”
柳玉被柳叶说的笑了起来:“你就胡扯吧。”
一滴水滴在了香头上,说来也巧,他们俩刚提到白雪玲,就正好碰上了白雪玲。白雪玲自打回了村,那是过得十分不如意。她一方面没了李清华这个大饭票,二是知青们也不再袒护她,所以日子过得格外艰难。又把全村人给得罪了个透顶,要知道当初为了找她和李清华,全村人就差把云阳山给刨一遍了。知青点们的知青们也知道了李清华假打狼的主意是白雪玲出的,清纯无辜可怜动人的小白花形象算是再也立不住了,哪还有人在帮着她护着她。并且她还成为了全体女知青的共同敌人——她长得不错,是男人们喜欢的长相,可又因为做下的那些龌龊事让人不耻,于是就被打成了烂羊头。“唉呦,白雪玲!”
柳玉叫了一声。白雪玲愣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她的手上还拎着一小袋粮食,约莫三四十斤的样子。这可能就是她今年分到的粮食了。上一年她天天和李清华厮混,是从来不好好干活,挣的工分自然也少,哪会有多的粮食?如今被打落云端,彻底落在了宝河村,白雪玲的口粮就只有那么多了。柳玉才不可怜她,她叫住她,无非也只是想替二叔传个话:“你有空去看一眼我二叔柳建国吧,他挺想你的。况且从前他是真拿你当闺女养,你连过年都不去看一眼,可说不过去。”
柳玉自认为表达的意思已经够委婉了,没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哪知,白雪玲却是冷哼了一声:“我才不去呢!柳建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去看他?”
柳叶拧了眉毛,感觉白雪玲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养成的,总而言之说话是特别的难听:“我二叔好歹把你当闺女养了一场,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心也太狠了吧。”
白雪玲继续冷哼:“他又不是我爹?况且我也没让他把我当闺女呀。再说了我妈那个死女人都跑了,我和柳建国还有什么关系!”
柳叶翻了个白眼,他知道,他是彻底没办法和这个女人进行沟通了。柳玉此时倒是十分赞同柳叶先前的言论,白雪玲不如改名叫白眼狼!虽然白雪玲和柳建国的确不是父女,可柳建国对她从来都是不错的,她也没少吃,少用柳建国挣回来的粮食。“我跟你们可没什么好聊的,再了!”
白雪玲没有继续和这对姐弟纠缠的打算,她扭着头就往知青点的方向走了。柳玉翻了个淋漓尽致的白眼,对她简直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