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平指着那只行囊,是非要打开让柳玉他们看的架势。柳玉听说他都累成这样了,还不忘那只大行囊,她拗不过他,索性就让柳叶去搬,同时他也挺好奇里面到底装了什么,让王昌平这样牵肠挂肚。柳叶干的一直都是跑腿打杂一类的活,受到姐姐的驱使,他只有任劳任怨地去到院子里干活。不过王昌平背回来的那只行囊真是大的出奇,乍一看吧,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灰布口袋,可从容量上讲,这只大口袋就算塞两个小孩进去也不在话下。柳叶一个半大孩子,愣是连拖带拽的才拎回来,而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多少东西。“姐,这里面这些啥呀?”
柳叶站在一边好奇的问道。柳玉放眼一看,也觉得这只行囊大的离谱,所以当即对王昌平伸了拇指,并且打心底眼里佩服他能把这些玩意扛回来。王昌平并未理解柳玉的心思,他光着脚走到行囊边,解开了束口的绳子,他开始一样一样的往里面掏东西。最先拿出来的是牛皮纸包子的一双鞋。王昌平当着柳叶的面三下两下,将牛皮纸撕开,一双崭新的小白球鞋就出现在三人眼前。橡胶底子,帆布面,是又时髦又体面,王昌平干活不行不兴穿这个,尺码又偏小,说明这不是他给自己买的。王昌平把鞋子送到了柳叶手里:“这是给你的,拿去穿吧。”
柳叶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捧着鞋子,激动的语无伦次:“王大哥,这这这,真是给我的吗?”
王昌平微笑着点头:“我听你念叨了好多次,买给你了就不要念叨了。”
柳叶捧着鞋,满足得无以复加了。王昌平弯着腰又开始从行囊里面掏东西。这次,他掏出一只小发卡。塑料壳子,红艳艳的,还挺好看的。柳玉知道这是给她的了,不用吩咐,她立刻就从王昌平手下拿了那枚发夹,用它将额间的碎发收好。“好看。”
王昌平的眼睛看着她,黑眼睛里全是绵绵情意。柳玉被他看着不好意思,于是就岔开话题:“就是个卡子,没这么夸张,还有其他东西吗?快拿出来让我看看。”
行囊称得上是巨大,里面装的东西也不在少数。王昌平又开始往外掏东西了。先一套做好的衣裳,白底小碎花的棉布料,款式中规中矩的,还是个圆领的。王昌平的家里就只有一个女的,这显然就是给柳玉的了。柳叶占了柳玉的光也得到了一套新衣服。剩下的,就是一些吃喝用具了。有成捆的腊肉香肠,新鲜翠嫩的冬梨,含了瓜子花生糖果的杂拌,还有一些崭新的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一小串红炮仗。无一例外都是些过年用的杂货。这些东西又杂又多,加起来总共有二三十斤,柳玉一想到王昌平扛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在雪地里伸一脚浅一脚的走回来,她就忍不住心酸难过。“你是不是傻?就一个人用肩膀硬扛回来,又不缺吃又不缺穿的,你大可以把这些东西寄存在旁人家,怎么就苦哈哈的扛回来了?”
柳玉红着眼睛埋怨起王昌平,她是真心疼他了。王昌平固执的摇头:“不,我们穿没好穿、住没好住。大过年的还不让你俩吃点儿好的?穿点好的?”
柳玉被他堵得没话讲,索性转身去收拾那满地的零碎物件。同时一指柳叶的小白鞋和她的新衣服,她继续抱怨:“怎么我和柳玉都有新衣服,你就没给你买点?”
王昌平笑着摇摇头:“我既不是小孩子会长个子,也不是小姑娘爱臭美,买什么衣服嘛!”
柳玉忍不住瞪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也是个牙尖嘴利的!你看看你成年累月的就穿那么一身绿衣裳,活像根大葱似的。眼下是来不及了,等过了年,说什么我也得给你弄身新衣裳。”
王昌平没说话了,但眉开眼笑的也没反对。柳玉撅着嘴问:“你还没吃饭吧?你买白糖回来了,那我们烙糖饼。”
不等王昌平发话,边上的柳叶就已经饿的哀嚎出声了:“姐要做饭就赶快吧,我都快饿死了,别说糖饼就是咸饼,我也能吃十个!”
柳玉动了动嘴,没出声,那意思是在骂柳叶是个吃货。柳玉用热水化开了两只冻硬了的野兔子,这是王昌平在下雪之前捕到的。又泡了一盆干黄花菜。宝河村的冬天几乎可以说是寸草不生,想吃口新鲜的叶子菜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在入冬之前便要储存够一整个冬天吃的蔬菜。今年秋天那会儿,柳玉帮着王昌平腌了一大缸的白菜,豆角和萝卜也各存了一瓦翁,黄花菜这样的干菜也存了不少。所以做起饭来也倒还富裕,结结实实的泡了一大盆。她切开肉和干菜。王昌平守在灶台旁边,一边揉着一团白面,一边等着一壶水开。柳叶帮不上忙,只有眨巴着眼干看着。看来看去,等来等去,最终饭菜热腾腾的端了上来。油渍麻花的铁锅里放着一摞烙好的发面糖饼。白瓷大碗里面是满满的肉炒干菜,另有一盒打开了的红烧肉罐头,和一瓶白酒作了伴。柳玉还把一只盛着干玉米粒的空罐头盒子放在火边,加了一点油和点白糖,等着柴火热度把干玉米粒烤成爆米花。柳叶没见过这种吃法,觉得很稀奇,便凑过去问:“姐,这是干什么呀?”
柳玉一撩眼皮,道:“爆米花!”
话音刚落,罐头盒子里噼啪乱响,是干玉米粒正在一粒一粒的爆开。还怪巧的,正好有一粒爆米花炸出来打在了柳叶的脸上,柳叶这个倒霉蛋,当即捂着脸退到一边了。柳玉很开心的攥着酒瓶灌了一口,然后把酒瓶递给王昌平:“你也喝一口吧!”
王昌平没喝过酒。接过酒瓶嗅了嗅,她没闻出好气味。试试探探的仰头尝了一点,他很痛苦的“哈”了一声。柳玉见状,连忙夹起一筷子炒菜喂了他:“得,怪我没正经。”
王昌平吃了她的菜,自觉着一张脸发了烧,红通通的胀成盆子大。滚热的气息从鼻孔呼出去,居然带出了一点酒香。小心翼翼的又喝了一口酒,他咂了咂嘴,抬头对着柳玉笑:“不好喝,是苦的。”
柳玉又捡了一粒爆米花塞进他嘴里:“那吃这个!”
王昌平笑盈盈的望着她:“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