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拎着一盏汽油灯在前面开路。剩下三个人各自牵了一匹马跟在她身后,车轱辘压在雪地上滋压作响,并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痕迹,马儿也不断的喷出白气来。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梁会计用围巾捂了头脸,许槐则带了狗皮帽子保暖,雪地上是不好急行军的,身后三个牵着马的人走得慢慢悠悠,柳玉走走停停的等他们。没过多会儿,众人来到了破屋子前。柳玉将汽油灯挂在腐朽的柱子上,斑驳的光影散开,屋子里一下就亮了起来。出现在许槐他们三个眼前的是足足半屋子的粮食。一堆是金黄的玉米粒,一堆是红艳艳的高粱米,还有一堆细腻的小米粒儿。三座粮食小山,几乎填满了一间破屋子。许槐梦游一般走上前去,往粮食堆上抄了一把玉米粒儿捞在手中,手上的玉米粒粒饱满,颗颗金黄,实打实的好粮食。感受到手上真实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许槐颤抖道:“咱们这是有粮食了?”
柳玉不置可否的一点头。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许槐当即激动的怪叫了一嗓子。柳玉生怕别人听到,赶紧对他扬了扬巴掌:“闭嘴吧你!别到时候把狼招来!我跟你讲,那位大好人可说了,全青山村的人都瞧咱们不顺眼,他是瞒着老村长帮咱们的。要是张扬出去,那就是害了他!”
许槐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捂着嘴连连点头。梁会计也点头:“我们知道了!这位大好人肯这么帮我们,我们当然不能害他了!”
柳玉这才满意起来,她对着三人一挥手,安排起任务:“赶紧把板车上的麻布袋子都拿下来装粮食!再找两个铁锹来铲粮食!”
众人一点头,照办去了。四个人摘了碍事的狗皮帽子和围巾,借着汽油灯照出来的斑驳光影,开始吭哧吭哧的干起活来。柳玉和梁会计两个女的负责撑口袋,而赵屠夫和许槐这两个男人则是抡着铁锹,一铲一铲的往口袋里装粮食。三种粮食分开装成袋,再统一拿绳子扎好口运到板车上面码好,这时候大队长的安排就显现出英明来了。膀大腰圆的赵屠夫一个人就要扛两袋粮食,许槐乃是从城里来的知青,力气不大,只有赵屠夫一半的量,每次只能扛一袋。柳玉和梁会计两个女的力气就更小了,连许槐都不如,但是她们能分工合作,一人揪一只角,两个人通力合作之下,倒也能把一麻布口袋粮食送上板车。就这样忙活了半夜,四个人终于把半屋子的粮食都收拾妥当,整整齐齐的码在了板车上。“可累死我了,好久没这么干活了!”
许槐累的直接瘫在一堆粮食上,都不想起来。梁会计和柳玉两个人坐在门槛上,也是满头冒着虚汗,连话都不想讲。唯有赵屠夫神色如常,甚至还点了一根纸烟,在一边愉悦的吞云吐雾,显然没有因为这点粮食而劳累。“差不多忙完了,回去睡觉吧!到马队长家里先拿两块苫布把板车给盖起,明儿天一亮咱们就走!”
柳玉一挥手,指挥三人将蛛丝马迹处理好。四人便又悄咪咪的回到了马队长的家里,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来时空空如也的板车上已经堆满了粮食。隔天马村长起的比往常还要早。他披着棉袄,坐在炕头上。马村长想着放眼望去这十里八乡的就只有他们青山村有粮食,就等于是拿捏住了柳玉。柳玉一定会再次上门来求他,答应出钱买这高价粮。今天是个好日子,想必柳玉会登门造访的,他得好好的收拾一下,至少得摆出青山村的威风来。可惜,他没有料到柳玉也是个粮食大户,不显山不露水的,却随时随地能拿出上千斤粮食来。“二叔二叔,不好了!”
队长老婆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马村长一看见慌慌张张的侄儿媳妇就没什么好气。当即眼色铁青的咳嗽了一声:“你进门不会说一声!我棉袄还没穿上呢!”
队长他老婆一见马村长还没有起床,就背过身去,委屈着一张脸:“可是有急事!您又不是光着身子,赶快让我进来说吧!”
“就你?能有啥大事?行了行了,赶快进来坐着说吧!”
马村长嘴上虽然如此,但还是迅速的套上了棉袄棉裤,姿态端正的坐在了炕上,将队长老婆放进了屋。队长老婆是真的着急,进来便急吼吼的道:“二叔,那柳玉领着人要走了!”
马村长一听,脑子顿时转不过来了:“啥?她连粮食都没弄到,走什么走?”
柳玉大老远的来青山村,就是为了弄粮食,他这都没有松口卖对方粮食,对方怎么就要走了?“是真的要走了!这会子人家都收拾行李,出去牵马了。我瞧他们的板车上都盖了苫布,但是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有东西,您快去看看吧!”
队长他老婆一拍大腿,有点急眼了。马村长知道事情有些超乎预料了,他也不再多说,穿上鞋子就往外走。两个人来到马队长的家里。此时的柳玉他们已经穿戴妥当,马儿也吃饱了草料,精神抖擞的套上板车,显然是个要走的样子。柳玉远远的就看见马村长过来,她心说这老东西耳朵够灵的,一听见消息果然来了。“哎哟哟,你们这是要走了!怎么不多住两天?”
马村长迎上前来,乃是一副笑眯眯的好模样。许槐梁会计他们三人则是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不是去看马蹄铁,就是去看马料,总之没一个人搭理他,马村长多少有些尴尬。唯有柳玉露出个和和气气的笑模样,她拍拍身边的大马:“我们弄到粮食了,当然要走了。况且马上过年了,家里人都还等着呢!外面天寒地冻的,老村长您还是赶紧回屋歇着吧,来年我再来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