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宝河村知青们一月一次的大日子,生产队要给知青们分粮了!知青和本地村民不一样,本地村民是到年底才分粮分钱,而知青们则是一个月一次。每个月只有这么一天,大队长特许知青们的活可以往后推推,等领完了粮食再回去把活补上,少干几个小时就得补回几个小时。这天下午粮仓门前就像赶集似的热闹,从两点半开始就有知青撂下手里的活,在大太阳底下排着——谁也不敢乱跑挪窝,生怕别人占了自己的位置。柳建家是小队长,大队长要在田间地头巡视进度,为知青们分粮这事就派到了柳建家的头上,柳玉在家待不住,索性到粮仓这来给她爸帮忙来了。李清华作为知青也不例外,今天也得来领粮食,白雪玲陪着他,两个人是成双入对。到了地点,白雪玲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柳玉,她心知不妙,故作惊讶地对李清华道:“李大哥你瞧,派粮食的是柳玉!”
李清华抬眼一望,也看见柳玉,惊讶道:“大热的天,她怎么舍得自个在太阳底下晒着?”
白雪玲细眉头锁着:“李大哥,万一她故意为难你怎么办?”
李清华看一眼的太阳底下满脸大汗的柳玉,想起从前柳玉还特地让柳建家给他多分粮食的情形,他心中倒是很有底气:“不会!那个死肥婆上赶着巴结我还来不及,怎么敢为难我?”
白雪玲暗地里叹了口气,这傻帽还是太自信了!她是何等的人精,柳玉这肥婆怕是转性了,想让她像从前一样颠颠的上赶着巴结李清华,投怀带抱送吃的,怕是有点困难。白雪玲又犹犹豫豫的开口:“上回在林场……”李清华满不在乎:“大不了我用心哄哄她。”
他把柳玉这些天对他的变化,归结于自己腰弯的不够低,甜言蜜语说的还不够多。“那李大哥你去吧……”白雪玲眼里隐藏了一抹忧愁,眼下柳玉管着粮食,要是她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为难李清华怎么办?不说别的,就是克扣李清华点口粮,也够白雪玲着急的——李清华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省下来的粮食全进了白雪玲的嘴。作为知青。李清华一个月可有二十斤苞米面,还有十二斤的白面,苞米面她从来瞧不上眼。这白面可是顶珍贵!李清华少得一斤,自己就少吃一斤。父女两个分工合作,柳玉一边在账本上做着记录,柳建家则是拿着大秤称粮食。天太热,分粮这活不太轻松,不一会父女俩的汗背心就湿透了,可排队领粮的队伍还是有老长。柳玉端起茶缸子,喝了口水。“闺女啊,天太热了,你要不回去歇着吧。”
柳建家看着女儿的眼神很是欣慰,自家闺女连纸张上的功夫都做得好,字写的是刷刷刷的快,又齐整又好看!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闺女还会这么一手!要是知道了,准让他闺女干仓库管理员的活。现任的这位主儿,没事就敞开了肚皮吃,白面活生生没了几十斤,还不能数落——这事轮不着柳建家管,看在眼里也只能急在心里。“没事,爸,咱们赶着点,早点分完,我回家去做饭!”
柳玉放下茶缸子,重新拾起了笔,摊开一页本:“厉玉书,农场全工,二十斤苞米,十六斤白面!”
柳建家重新拿起那个半拉葫芦锯成的大瓢,麻溜的称起粮食。得到粮食的那位,拎着粮食口袋笑呵呵的回去了。柳玉记上前头那位的名,又看了看粮食篓子,白面好像不多了:“下一个!”
等发过五位主之后,柳玉一抬头,看见了李清华,他带着黄草帽,一张脸白白嫩嫩的保养得当。轮到他了,他赶忙凑上前来,微笑着对柳玉说道:“柳玉,今天分粮,我来拿我的那份。”
他这话里是双重含义,从前原主是会特地嘱咐柳建家多给李清华分一些珍贵白面的,份量不算多,但至少比应得的多个三四斤。柳玉没理他,低头翻开账本,查了查:“李清华,无故旷工七八天,你原来是二十斤苞米,十二斤白面。按照规定扣除粮食,你的白面全部扣除,只剩下二十斤苞米面,盖个章,去找柳队长领粮食。”
柳玉把一盒红印泥摊开在李清华面前。“什么!你要扣我的白面!”
李清华两条眉毛倒竖起来,白面一下子全都没有,这用苞米面蒸出来的窝头又糙又硬叫他怎么咽!叫他怎么还好意思面对白雪玲!柳玉一字一顿:“我是按照规矩办事,不是我要扣你的白面,是队部要扣你的白面。你上个月旷工七八天,有在这和我嚷的功夫,不如想想自己去干什么。”
那旷工的七八天,他是去帮着白雪玲干挑大粪的活了,白雪玲对他感激的不得了,两个人从诗词歌赋,谈到了人生理想!李清华两只手摁在了桌子上:“柳玉你不要太过分了,就剩下二十斤苞米面,我怎么吃饭!”
我和你公事公办,你和我打感情牌?柳玉嫌弃极了:“你怎么吃饭,关我什么事?“这是规矩,你不服向大队长反映去!她起身去看了看装白面的箩筐:“就剩下十斤白面了?”
一歪头,柳玉看见了队伍里的王昌平:“那个王同志啊,你好像应该分十斤白面是吧!正好,你过来,先把你的粮食称了!”
王昌平一愣,但没有讲话,按照柳玉的吩咐上前。柳建家觉得姑娘这事办得没出格,便麻溜的给他称了二十斤苞米面,十斤白面。拎着粮食,王昌平一句话不讲在账簿上按了戳。李清华见白面真没了,自己的份儿显然也没有,他对着排队的人大吼一声:“白面没有了!”
“那柳队长我们怎么办!”
后面排队的人,一听白面没有了,事关吃饭问题,全拥上来,围着柳玉七嘴八舌的嚷着自己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