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昭宁还要再说，手心被握紧。她怔了一下，看向萧澜渊。现在自然是看不到萧澜渊的神情的，但她察觉到了他心情的变化。本来，他就打算要拿下面具，让傅老爷他们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可还来不及，傅老太爷就已经提起了这件事。现在再拿下面具，确实可以用事实说话，他的脸已经好了。可是，就像一根刺扎在了萧澜渊的心上。若是他的脸还没有好呢？那是不是他这个人，他一颗心，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因为一张脸，他就该退离傅昭宁身边？他就不能够拽着她。甚至，因为一张脸，他就当不了这个王爷，就该死。他存在的意义，只是一张脸吗？这种感觉，无法与别人说清楚。可这个时候萧澜渊的心确实有些寒凉。他突然间就不想取下面具了。就让别人都以为他还是面如恶鬼，世人会说什么？会让他怎么做？“京城的人，都怎么说本王的？”
萧澜渊缓缓地问了这么一句话。“老太爷慎言。”
钟管家忍不住出声。但是萧澜渊的目光扫了过来，立即就让他退了一步，不敢再出声。他们都绷紧了。这半年来他们虽然都几乎是闭门不出，但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外面那些风言风语的，没少传进他们的耳朵。傅老太爷坐直了，这些话总该说出来，他是真的不希望孙女太委屈。“当初你露了脸，吓晕了不少人。”
傅老太爷叹了一声，“这半年来，我们也极少出门，小飞算是被看管着，宫里时不时会有人到家里来，有说胡城那边情况的，有说皇上旨意的，但没少说到你。”
“他们跟小飞说，别想着你真是他的姐夫，就算是，你也护不了他，你容颜尽毁，皇室容不了这样的王爷，总得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去。”
“还有些人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故意到我们家外头聚着大声说话，嘲笑我们家昭宁嫁了个面如恶鬼的人，说得难听，说她早晚会被你吓死，就算没吓死，这辈子也没有什么机会夫唱妇随，也不敢一起出门，因为一旦出门，那些女眷都得嘲笑她。”
钟管家暗嘶了一声。他看着傅老太爷，急得心手都渗了汗。这老太爷怎么回事？怎么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但是他不敢打断，因为王爷没让他们说话呢，分明就是想让傅老太爷说个够。傅老太爷把那杯酒一饮而尽，想了想，又自己再斟了一杯，再次喝了。傅昭宁想阻止，他的动作太快她没来得及。她本来是想打断他，跟他说萧澜渊的脸好了的，但萧澜渊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打断。这些话可能是已经在傅老太爷心里藏了挺久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全部说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个流言传了出来，说二十年前曾有个道人说过，昭国的国运，会被一条恶龙吞噬，到时候国败民弱，一败涂地。那些人说，什么是恶龙？龙是天子，是皇室血脉，但龙向来是天命所归，哪里会有恶龙？”
“他们就说是你。容颜残了，面如恶鬼，就是恶。他们说太上皇当初那么偏爱你，把龙影卫给了你，昭国印鉴也给了你，还给你留了不知道什么宝贝，肯定就是被你蛊惑了。”
“还说，当初你很小的时候中毒，也可能是知道真相的人想要为了昭国国运先下手为强，先把恶龙镇压，护着昭国真龙之气，护着国运。”
傅昭宁瞪大了眼睛。怎么越说越离谱了？当年下毒的事，竟然还被这样解读？她心中顿觉不妙，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祖父——”“昭宁，你让我说完。”
“嗯，说完吧，我也想听明白。”
萧澜渊语气平静。“反正，现在京城就是不少人说，你就是那恶龙。你也知道，这种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一般是宁可信其有，对不对？”
傅老太爷看着萧澜渊。他其实知道，这些流言传得太荒谬了，反正他是不相信的。可这种事，不需要他们相信或不相信。有这种的话传出来，皇上就会揪住。“没错。”
萧澜渊也点头。“所以这事很麻烦。”
傅老太爷叹了口气，“我知道，应该是很多人容不下你，想方设法要抢你手里的东西。你要是一般人，我会劝你说，给他们吧，什么东西都给他们，咱不要了，就好好过日子就行。”
“可你不是一般人，你是太上皇最宠爱的隽王。那些东西，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给出去，给出去了会怎么样。但是我知道，你要面对的是皇上，是皇后。”
“隽王，皇上皇后容不下你。”
傅老太爷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昭宁跟着你，很危险。”
他终于说到了这句话。这些话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些颓然，身体都挺不直了。下午看到他们回来，他也是难以自抑地激动欢喜，是真的欢天喜地带着傅昭飞过来的。可是，可是这些事，大半年来一直压在他心头啊。看到萧澜渊牵着傅昭宁的手过来时，他就觉得不说不行。他也怕，傅昭宁离开大半年，根本就不知道昭国现在的情况，一头栽进去。他得让她明白。以前以为隽王很厉害，能够护着昭宁。而且，他们成亲之后确实是连皇上皇后都没放在眼里，怼了好几回呢。可现在不一样，隽王的容颜毁了，有这样不利于他的流言传了出来，皇上要对付他有了名头。只要更多人相信这个“故事”，所有人联手起来对付隽王，他势单力薄，根本抵抗不了。傅昭宁跟他在一起，还得害怕他如恶鬼的容貌。傅老太爷心疼她。“那依祖父看，我们该如何？”
萧澜渊听了之后问了一句。傅昭飞紧张了起来。他没有想到祖父竟然把平时担心的事，一次都说出来了。不是说，跟姐姐私下先谈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