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一听，再没有不依的，赶紧让自己的人都听丹娘差遣。
丹娘一会儿便吩咐下去。
待那些奴仆都散去，她又问起另外一人：“翁姨娘还没回来？”
说起这个，王氏就恨得牙痒痒。
原本满是泪光的双眸几乎冒火。
她恨恨地一捶榻边，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她进宫了！偏我命不好，没有个能帮我料理这些麻烦的贵妃姑姑！事情一出，她就跑了！我、我来不及拦！”
原来，翁元雁那一日狠狠教训过小戏子后就得知这云梨班怕是背后还有其他权贵人家。
这位翁姨娘别的不成，但关于这些倒是嗅觉敏锐，当日就打着身子不适的旗号进宫了。
王氏又能耐她何？
等到东窗事发，事情闹大了，也无心思无精力去寻她回来了。
丹娘闻言冷笑：“她倒是躲得快。”
王氏垂眸，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我本想着就这般过了，没想到……还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儿，如今往后可怎么好？”
就算暂时平息了府门外的麻烦，可得罪了的是湘王。
等丹娘一走，他们还不是人家砧板上的肉！
一想到这个，王氏就又怕又恨。
丹娘却道：“有什么好怕的，她翁元雁能借着贵妃的威势避一避，难不成咱们就不能么？”
“大嫂这话……是何意？”王氏惊讶。
章氏也没听懂，满脸困惑。
“湘王是皇亲国戚没错，可到底君臣有别，况且他在当今圣上的跟前也不算红人，贵妃娘娘却是炙手可热的，拿贵妃娘娘来抵挡湘王，我觉得很好用。”
丹娘抿嘴轻笑，“翁姨娘人走了，可东西还没带走，想必有很多都是贵妃娘娘赏赐的，有些说不准都是御赐的宝贝，都拿出来，就摆在沈府门外，我倒要瞧瞧谁敢这般大胆，连御赐的东西都敢损坏。”
王氏一听，顿时两眼放光。
这主意好！
有了解决办法，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甚至都想下床操持一番。
还是章氏按住了她：“二嫂，你还是多歇着吧，这些事情交给我，你先要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王氏望着眼前的妯娌二人，又是感动又是愧疚，点点头顺从了。
丹娘和章氏离去后，王氏身边的奶母嬷嬷送来了一碗老鸡汤，里头还搁了参片。
“奶奶用些个吧。”
王氏点点头，小口小口用了一碗，长叹一声：“多亏了有大嫂子在，若非如此，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嬷嬷也轻叹：“抚安王府的夫人果真厉害，那样难料理的场面都给快刀斩乱麻，当真叫一个利落……”
王氏苦笑：“若我能有大嫂子一半的能耐就好了。”
“奶奶莫要往心里去，横竖眼下先保全了您的身子才是。您这身孕来得不容易，千万当心。”
“你说得对。”王氏眼中闪过一片狠厉。
她能顺利怀上，说起来还要感谢从娘家拿来的药方，这是王氏的亲娘寻了擅千金一科的名医才得来的。
从沈瑞回府之前，王氏就开始吃药，调理身子。
经过数月的调理，方能在沈瑞回来后没多久就怀上。
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出事。
这会子，丹娘已经和章氏去了翁姨娘的屋子。
里头的箱笼全部打开，即便有些不长眼的丫鬟婆子想阻拦的，也都被丹娘带来的人一一按住。
有那胆大的，冲着丹娘叫骂：“这是咱们夫人的！可是贵妃娘娘赏下来的，你们敢随便拿，这是不要命了么？”
丹娘也不生气，继续指挥章氏忙活。
眼下就体现出见过世面的好处了。
那些个御赐之物，丹娘一眼就能认出来，拿取什么的十分方便。
她还让人拿一件就登记在册一件。
笑眯眯地冲着方才大嚷的奴仆弯起眉眼，她柔声道：“你们可都要看清楚喽，这些都只是借用，若是缺了一件，回头你们姨娘怪罪下来，可不关我事。”
那些奴仆意识到了什么，一个个面色难看，哪里还能顾得上跟丹娘吵嚷，纷纷把注意力都转移到登记的册子上去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总算将这些物件一一打点清楚。
丹娘命人又从库房里拿了两条长案来摆在沈府门外，再把这些御赐的瓷器、古玩之类的一一端放，直接搞了个参观展台。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巡视一圈：“不错。”
又转头吩咐章氏，“你让人写好签子，字要写大一点，让人一眼就能看到，都贴在上头。”
章氏应声就去忙了。
没过一会儿，陈妈妈回来了。
“事情都办好了？”丹娘才坐下呷了两口茶。
“都办好了，夫人猜对了，那小戏子的尸身就被他们随意丢回了云梨班，那班头嫌晦气，便让人拖到了乱葬岗……老奴带人赶去了，又见着那小戏子的父母兄嫂……”
说着，陈妈妈忍不住红了眼眶，又是唏嘘不已，“他们想给自己的女儿安葬，却也拿不出什么银两来，又怕得罪了上头的贵人。”
丹娘垂眸，一时间百感交集。
在这个年代生活的老百姓就已经不容易了。
而那些迫于生计，又无良民身份的下九流，更是任人践踏的存在。
云梨班的班头从前有多捧着这姑娘，如今就有多厌恶，唯恐避之不及。
能将小戏子的尸身挂在沈府门口的贵人能有几分良心？
“给她下葬了吧。”丹娘淡淡道，“怎么着也该叫人入土为安。”
“夫人放心，老奴已经依着夫人说的做了，给了银钱，也找了负责丧葬的人，只是……不能大张旗鼓，也就在郊外附近寻了个地方葬了。”
“嗯。”丹娘这会子才面露些许疲惫。
倒不是身子累了或精神不济，只是感叹这桩原本的风流韵事背后藏了不知多少人的血泪。
可笑的是，两个当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躲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丹娘就不信了，这两人还能一直藏着不露面？
当晚，沈寒天就押着沈瑞回来了。
丹娘也忙了一整日，这会子只想放空自己，好好歇一歇。
瞥了一眼缩在一旁宛如鹌鹑的沈二弟，她连个表情都没有，转过视线该吃菜吃菜、该喝汤喝汤。
沈寒天看着也气得不轻，面色铁青。
夫妻二人默默无言地用完了晚饭。
男人这才望向自己的二弟：“这事儿你预备怎么办？”
沈瑞颇有些不服：“……男人在外头寻欢作乐也是常事，大哥你自个儿被婆娘管得不正常，却也不能说是我的错吧？”
丹娘冷笑：“注意你的言辞，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丫鬟把你的嘴用针线缝起来。”
沈瑞：……
沈寒天：“你大嫂说得对。”
沈瑞：……
“我可以让你挑一个针线活好一点的丫头来，给你缝得漂亮些。”沈寒天又补了一句。
这下沈瑞说不出话了。
丹娘道：“你把和那小戏子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事无巨细都交代清楚，若是漏下些什么，往后坏了事，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触到她那双覆了冰霜一般的眼睛，沈瑞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其实……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