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沈岸已婚的事情,和他熟识的朋友基本知晓。 同样,他老婆婚后就跑去国外留学的消息,他们也很清楚。因而沈岸刚刚把姜青时带进店时,店主完全没往她是沈岸太太那个方向去想。 他意外沈岸会带女伴过来,所以才会多嘴打听。 姜青时不是第一次听沈岸这么介绍自己,他们刚结婚的第一个礼拜,她听过很多次。 但回国后,这是第一回。 也不知怎的,可能是一年多有些长,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她有些出神,隐隐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声线低沉缱绻,叫人心跳加快。 深夜的小店内有几秒静默。 好一会,店主反应过来,眉目舒展地看向姜青时,“原来是沈太太,我还奇怪身边除了助理外就没异性出现过的沈总怎么突然带了女伴一起过来。”听清楚店主说的话,姜青时微微扬眉,转头看了眼身侧神色自若,冷淡矜然的人,莞尔一笑,没有接话。 对上她审视目光,沈岸低眸回看她一眼,打断店主那突如其来的谄媚,“想给我们推销什么?”
店主微哽,幽怨地睇了沈岸一眼,“说推销多难听。”
他情绪转变极快,笑眯眯地问姜青时,“沈太太喜欢什么?我这边新到了几件还不错的首饰,您要不要看看?”
姜青时微微一笑,“好啊。”
她刚刚和沈岸看了下摆件,虽没有特别喜欢的,但她能看出来,这家店不像它瞧着那么简单。 店主随即转身去取了新到的几件首饰,其中有一支白玉垂丝海棠发簪,瞬间吸引姜青时目光。 她喜欢簪子,更喜欢海棠花。 她和沈岸现在住的婚房名,就是根据她最喜欢的海棠花而命名,海棠园。 注意到姜青时视线,店主了然一笑,“沈太太要不要试试这支簪子?”
姜青时思忖几秒,“不了。”
她懒得试,她看上了不管合不合适,直接买就行。 店主一愣,以为她是担心什么,正想说服她,旁边好似隐形人一般的沈岸出声,“簪子包起来。”
他和店主说完,又偏头去看姜青时,“其他的要不要?”
姜青时抬眸,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意外。 沈岸怎么知道她是要那支簪子,所以不试的?他看出来了吗? 感受她投递过来的目光,沈岸顿了顿,敛下浓密眼睫,声线淡淡,“其他的不喜欢?”
“……嗯。”
姜青时回神,“只要这支簪子。”
“行。”
听两人这么说,店主笑容殷切道,“那我把这支簪子给沈太太包起来。”
姜青时轻点了下头。 - 从小店离开,两人并肩往停车位置走。 巷子两侧都是青砖围墙,墙顶隔不远便有一盏莹洁白灯,照得巷子明光瓦亮。 刚走出店不过几步,姜青时就被深秋的穿堂风“袭击”,下意识缩了下脖子。 忽地,旁边有清冽声音钻入耳朵:“冷?”
姜青时侧目,借着明亮的光线去看沈岸,他低垂着眉眼,深邃的眼瞳落在她脸上。 对视一眼,姜青时含糊地嗯了声,“这边太冷。”
她以为沈岸会指责她穿太少,先把锅甩给地理位置。 岂料她声音落地那一霎,她便被熟悉的凛冽清寂的气息笼罩。 姜青时怔然,仰头看向把外套搭在她身上的人,“你……不冷?”
这话问得有些傻,北城深秋的温度向来不高,又是夜间。沈岸脱下外套后身上便只有薄薄的衬衫马甲,怎么可能不冷。 意识到这一点,姜青时准备把外套还给他。 她刚抬手,沈岸便制止她动作,缓慢道,“不冷。”
姜青时:“啊?”
沈岸垂眼,目光清明,“不信我?”
“……” 这罪名有些大,姜青时失语,“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岸嗯了声,沉声道:“那就披着。”
听出他语气的严肃,姜青时挑了挑眉,没再拒绝。 她虽觉得沈岸今日这个举动有些超出他们塑料夫妻的范围,但转念想想,也是正常的。她是他的妻子,两人又没有冷战没有吵架,他偶尔对她关切一些,是理所应当的。 再者,她要是感冒了,第一个被折腾的就是沈岸。 姜青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分析沈岸的这个举动,她就是下意识这样想了。 坐上车,姜青时把大衣还给他。 沈岸接过放在后座,驱车回家。 回家路上,姜青时有些受不了车厢静谧,主动打开话匣子,“沈岸,你跟刚刚那家店老板很熟?”
“嗯。”
沈岸目光平视前方,“怎么?”
姜青时:“……没怎么,随便问问。”
她继而补充,“我就是觉得那家店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别有洞天。”
听到她精准的点评,沈岸无端地勾了勾唇角。 姜青时恰好偏头,捕捉到他这一丝细微的变化,没多想地问,“你笑什么?我说错了?”
沈岸微顿,转头看她一眼,“没有。”
他嗓音有些低,有些沉,似裹挟着淡淡的笑,“你说得很对。”
“……” 不知为何,沈岸说出口的这句话,让姜青时莫名有种……他在夸小学生的感觉。 她小时候考第一名,奶奶就是这样夸自己的。 “在想什么?”
注意到她出神的表情,沈岸没忍住多问了一句。
姜青时回神,忙不迭说,“没什么。”她总不能告诉沈岸,她因为他想到了去世很久的奶奶吧。 话题就此打住,姜青时手机震了震,是司念在三人小群@她,问她到家没。 姜青时唇角微弯回复:「在路上了。」 司念:「这个点还在路上?」 她想起来问:「你晚上陪谁去买东西?」 姜青时对好友向来没有什么隐瞒:「沈岸。」 司念:「?」 姜青时:「怎么?」 窥屏的阮萤冒了出来:「你和你老公关系缓和了不少。」 看到这话,姜青时下意识反驳:「哪有?」 她和沈岸不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司念:「你以前可不会抛下姐妹陪你老公去买东西。」 姜青时噎了噎:「我们是吃完饭散场我才走的,不算抛下姐妹。」 阮萤:「这倒是。」 司念:「……你怎么一下子倒戈啊?」 阮萤:「可能是他们就算关系没那么好,也是夫妻。青时难得回国,她老公陪她应付了爸妈,她陪他去买东西也很正常?」 姜青时不由地点头,深觉阮萤说得很对:「果然还是萤萤了解我。我之所以答案答应沈岸,纯粹是为了感谢他帮我应付我爸妈那件事。」 司念:「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姜青时无言:「你停止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 司念:「哦。」 聊了几句,姜青时到家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车进屋,司念在手机里和她说晚上店里遇到的搞笑客人,姜青时捧着手机,脸上不由地浮起笑意。 忽然间,走在前头的人回头,“我还有事要处理,你——” 说到一半,他停住,盯着她亮灿灿的眼眸几秒,心口微涩地挪开眼,落下一句,“早点睡。”
她和别人聊天总是那么开心。 姜青时还没反应过来,沈岸便匆匆忙忙上了楼。 瞧着他走远的背影,她皱眉嘀咕,“这么急?”
“……” - 翌日,姜青时醒来时,沈岸和往常一样,已经不在家了。 在家吃过程姨做的早餐后,姜青时去美术馆帮忙。 画展要开,前期筹备的事情很多。 老师那边虽不止姜青时一个对接的学生,但姜青时都回国了,自然会尽可能地去多帮忙,多做事。 又忙忙碌碌几天,把细节一一确认后,便等待布置了。 这日下午,姜青时和老师的另一位学生倪然约好到附近喝杯咖啡,放松放松。 进店坐下,姜青时不由地叹了口气,总算是能休息了。 看她这样,倪然忍俊不禁:“累了?”
姜青时在学姐面前,向来比较随性,“累。”
她伸手揉了揉肩膀,委屈巴巴的模样,“好久没有这么累了。”
倪然挑眉:“比画画还累?”
“……”姜青时扬扬眉,反将她一军,“学姐觉得画画很累?”
倪然微哽,没好气觑她一眼,“偶尔会有点儿。”
她感慨,“我最近没什么灵感了。”
姜青时霎时后悔说那句话,她看倪然低落的神色,想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思一霎,姜青时提议,“忙完这一段,要不要出去找找灵感?”
倪然:“有这个打算。”
她看向姜青时,“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姜青时和倪然是一年多前在巴黎认识的,她们俩的老师是同一人。 只不过姜青时到巴黎时,倪然已经准备回国了。 因而两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两人投缘,又是同一专业同一老师,加上联系方式后,姜青时时不时会骚扰倪然,问她学业上的一些问题。 久而久之,两人也熟了起来。 姜青时这次回国,一方面是想回来看看了,另一方面则是知道负责国内画展对接的人是倪然,她便想着提前回来帮帮忙,打打下手。 正好也能熟悉熟悉流程。 姜青时回国这段时间,一次画室都没进。要让她老师知道,可能都不会让她毕业。 因此听到倪然这么问,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说好,时间和地点待定。 喝完咖啡,两人打算各回各家。 姜青时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她准备回家让按摩师上门,做个舒缓的spa,放松一下。 家里司机今天有事,姜青时是自己开车出门的。 从美术馆回海棠园,会经过沈岸公司。 姜青时开车速度很慢,在即将路过沈岸公司时,她手机铃声响起,是徐女士给她打来的电话。 纠结须臾,姜青时拐到路边停下接通。 刚接起,车厢内响彻徐女士的声音,“你在哪?”
姜青时一顿,低声道:“我刚从美术馆离开,准备回家。”
“回家?”
徐女士微眯了眯眼,冷声道:“这个时间点你回家准备做什么?”
姜青时还没来得及回答,徐女士想起点什么,“你从美术馆回去是不是会经过沈岸公司?”
姜青时:“……嗯,怎么了?”
徐女士对女儿恨铁不成钢,“你既然都会经过他的公司,你怎么不顺便上去看看?给沈岸带杯咖啡,或是下午茶都可以。”
闻言,姜青时蹙眉拒绝,“这些助理会给他准备。”
“助理准备的和你送过去的能一样吗?”
徐女士厉声,“青时,你是不是忘了妈妈之前跟你说的?”
姜青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知道她有在听自己的话,徐女士温声,“听话,去公司看看沈岸。”
“……” 挂了电话,姜青时静坐在原地一会,还是决定回家。她才不会特意去看沈岸。 忽地,她瞥见不远站了两个人。 在看清楚其中一个人是沈岸后,姜青时讶然地扬了扬眉,把目光停在他对面的,身材姣好,模样清秀的女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