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简单寒暄过后,四人到餐厅吃饭。 姜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因而徐女士和姜父暂时没有追问姜青时回国事宜。 安安静静吃过饭,姜父和沈岸去书房聊工作。 姜青时被徐女士喊上楼,说是上次去看秀让不少品牌送了新款包包过来,让她挑自己喜欢的拿回去。 在物质上,姜青时从未有过空缺。 刚进衣帽间,走到前头的徐女士便开了口,“沈岸现在身体好些了吧?”“?”
姜青时愣了下,反应迟钝,“什么?”
徐女士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试探,“我问你沈岸的身体情况。”
她微眯了眯眼,语气平静,“你不是因为他生病偷偷跑回来的?”
“我是。”
姜青时随即明白,连声道,“我刚刚是没听清您说的话。”
她停了停,在对上徐女士目光时,稍稍有些紧张,“他身体都好了,不然我也不放心他去江城出差。”
听她这么说,徐女士放心了些,她收回落在姜青时身上的目光,继而往前,“你要多关心他,你们已经结婚了。”
她知道,姜青时对沈岸没有感情,也抗拒婚姻。 可那又如何,感情大多是培养起来的。 姜青时没说话。 徐女士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入,随口问:“这次回来待多久?”
姜青时:“不太确定。”
她垂下眼,借着墙上镜子去看背对着自己这边的徐女士,“我老师在北城正好有个画展,我回国了要去帮忙,忙完再定回去时间。”
原本姜青时是想年后再回学校,但此刻,她犹豫了。 徐女士点点头,又问:“你还要在那边待多久?”
姜青时一顿,抬眸看她,“怎么了?”
徐女士瞥她一眼,口吻情绪很淡,像在谈论今日天气一般,“你和沈岸结婚一年多,该考虑孩子的事了。”
“……” 姜青时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愕然几秒,下意识反驳,“妈,我和沈岸是结婚一年多了,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个月都没有,我们暂时还没有——” “要孩子的想法”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徐女士打断,“还没有什么?”
她看向姜青时,眉眼间有些不悦,“这件事情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你和沈岸在一起的时间为什么会那么短,你心里清楚。”
她意指姜青时在婚后出国念书才导致夫妻感情浅薄。 当初姜青时想出国念书,姜父和徐女士都不同意。 她没结婚前要去留学,他们不会阻拦。但她和沈岸结婚了,且是新婚。 如若不是沈岸站在姜青时那边,也向他们做了保证,姜青时出国念书对他们不会有任何不好的影响,他们断然不会松口。 姜青时被她说得哑然,想为自己辩解,又深知徐女士不会听。 最后,她索性闭口。 徐女士点到为止,也没再多言。 她让姜青时选包,姜青时随意挑了几个就下了楼。她下楼时,沈岸和姜父还在书房。 姜青时是一秒都不愿在这个家多待,她跟徐女士说了句,说想去院子里走走,刚刚吃撑了消消食。 徐女士嗯了声,“随你。”
- 沈岸和姜父聊完下楼时,客厅只有徐女士一人。 听见动静,徐女士起身,“聊完了?”
两人答应着,沈岸问,“妈,青时呢?”
看他这么紧张姜青时,徐女士不安的心定了些,“她说吃多了去外边消食,估计一会儿就回来。”
话落,她问沈岸,“这么晚了,你们今晚要不要住在家里?”
沈岸在长辈面前语气相较温和,“妈,公司还有事没有处理好,我和青时今晚就不住家里了。”
他顿了顿,又说,“等下次我和青时回来,一定陪您和爸好好聊聊。”
沈岸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徐女士和姜父对视一眼,无奈答应,“行,那就下次。”
她叮嘱沈岸,“工作忙也要多注意身体情况。”
沈岸:“我们会的。”
徐女士笑笑,话锋一转,直白地问,“对了沈岸,你和青时也结婚一年多,打算什么时候考虑孩子的事?”
“……” 沈岸并不意外会听到催生的话题,他兀自笑笑,缓声道:“妈,青时还在念书,我这边公司事情也比较多。孩子的事不着急。”
徐女士拧眉,“可你们——” “妈。”
沈岸唤她,口吻依旧沉静,态度却很坚决,“我和青时想再过两年二人世界。”
徐女士脸色霎时沉了下来,“两年?”
她正要说两年会不会太长,姜父递给她一个眼神,笑呵呵地说,“两年就两年,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我们长辈也不好过多干涉。”
他拍了拍沈岸肩膀,叮嘱道,“不过爸妈也是关心你们,想着有个孩子家里热闹。”
沈岸:“我们明白。”
生孩子的话题就此打住。 姜父正想说点什么缓解当下这个尴尬氛围,余光先瞥见站在门口的女儿,“青时。”
他出声,另外两人也将目光转到她这边,“外面冷不冷?”
姜青时:“还好。”
她抬脚进屋,神色自若,“你们在聊什么?聊完了吗?”
沈岸:“聊完了。”
他走到姜青时旁边,看向两位长辈,“爸妈,时候不早,我和青时先回去。你们也早点休息。”
姜父:“去吧,开车慢点。”
两人答应下来,离开姜家。 - 回程的路上,和来时差不太多。车内静谧无声,只有呼吸声在流淌。 片刻,姜青时有点忍受不了这份安静,偏头问旁边的人,“要不要听歌?”
沈岸:“随你。”
姜青时哦了声,挑了首自己最近很喜欢的钢琴曲播放。 听到前奏,沈岸神色微敛,语气冷淡:“换一首。”
“?”
姜青时惊讶,“你不喜欢钢琴曲?”
沈岸:“嗯。”
姜青时扬眉,狐疑道,“你不觉得钢琴曲能缓解疲劳?”
她很喜欢听钢琴曲,要不是艺考时出了意外,这会应该是在音乐学院念书。 沈岸瞥她一眼,“累了?”
姜青时想说有点儿,忽而想起徐女士在衣帽间问自己的话,忍俊不禁道,“沈总,我是怕你累。”
她朝他扬了扬眉,眉眼间满是戏谑,“你病刚好,不宜过度操劳。”
“……” 沈岸没搭腔。 姜青时瞅着他英挺的侧脸轮廓看了会,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会用这么拙劣的理由搪塞徐女士?”
姜青时不傻,在徐女士问她时就反应过来,他们之所以不追究她回国瞒着的事,大概是因为沈岸说自己生了病,姜青时匆匆赶回来照顾他,所以忘了告诉他们。 这个理由看似成立,实则漏洞满满。 如果徐女士他们有心多问,谎言很容易就会被拆穿。 想到这,姜青时嘀咕,“你也不怕他们去查。”
沈岸平视前方道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怕?”
姜青时以为他的意思是,徐女士他们就算是查了,也不会怪他。毕竟偷跑回国的人是她,被发现挨骂的也是她,不会是沈岸。 理清这个逻辑,她轻轻哼了声,“是是是,沈总不怕,我怕行吧。”
知道她误会自己意思,沈岸胸口一堵,控制不住地讥讽,“你还真会做阅读理解。”
姜青时莫名,秀眉微拧,“什么意思?”
沈岸:“没什么。”
姜青时被他的态度气到,一口气差点没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盯着他,“没什么意思你说我会做阅读理解,你刚刚的话我哪里理解错了,你指出来。”
沈岸向来不在不重要的事情上白费口舌,他没理她,保持着惯有的缄默。 偏姜青时是那种不允许别人话题说一半不说完的人,她要么就不知道,知道就得知道全部,不然她睡不着觉。 重复问了两遍,沈岸都没搭腔。 车辆驶入院子,他熄火下车。 姜青时看他这样,火气瞬间便上来了。 她匆匆忙忙跟下车,叫住要往屋子里走的人,“沈岸,你知不知道我最烦你这样的。”
沈岸停下脚步,侧眸看她,唇角往里勾起,嘲道,“这事应该不需要姜小姐刻意强调。”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 对上他有些受伤的眼瞳,姜青时有一秒恍惚,她抿了抿唇,尽可能地让自己情绪平静,“你把话说清楚。”
沈岸明知故问:“什么话?”
姜青时噎住,按捺住自己的怒火,力图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些,“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指,我理解错了你说的那句“我为什么要怕”的另一层含义?”
她还没有笨到反应那么迟钝的地步。 沈岸沉默。 姜青时观察着他的神情,脑海里有个荒谬的念头闪过,“你真病了?”
如果他没有生病,他或许也不怕姜青时父母去查,可是他不会那样反讽她。 听到她的问话,沈岸定定看她一眼,转身进屋。 姜青时留在原地片刻,掏出手机给冯项明打电话。 陡然看到姜青时来电,冯项明还有点儿紧张,他深吸一口气才接通,“夫人,您这么晚找我,该不会是沈总那边——” 姜青时这会没耐心听他说话,直接明了地问,“沈岸前段时间生病了?”
冯项明一怔,没想到她是要问这件事。他顿了下,想起沈岸的叮嘱,“夫人您在哪儿听说的,沈总没事。”
“没事不代表没有生病。”
姜青时找出他话语里的漏洞,“是不是沈岸叮嘱过你们不准告诉我?”
冯项明无言几秒,说了句:“夫人……” 姜青时懂了,“他……什么病?严重吗?”
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她这个沈太太做得确实太过失败。 猜测到姜青时的担忧,冯项明连忙道,“夫人放心,沈总现在已经没大碍了,上回是酒精刺激导致的,您回国当天上午,沈总就出院了。”
出院后甚至第一时间召开了公司会议,也是因此,他才没能赶去机场接姜青时。 姜青时怔松,难怪……难怪沈岸会用生病这个理由回答徐女士她回国的原因,因为这事稍微问一句就会被确认的事实。 她垂下眼,懊恼地咬了下唇,“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姜青时在院子里吹了会风,才挪步进屋。 - 二楼书房灯光亮起。 姜青时回房间没看到人,便知道沈岸在书房。她挪至书房门口,想敲门进去道歉,又怕打扰到他,也有点儿不知道如何开口。 犹豫了会,姜青时求助两位好友:「你们都是怎么跟人道歉的?」 司念:「?」 姜青时言简意赅:「有件事情误会沈岸了,想和他道歉。」 阮萤:「对不起。」 姜青时:「……直接说?」 司念:「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觉得这样太过直接说不出口,那你就对他好点?」 姜青时不懂:「怎么对他好?」 司念:「我还没有老公,目前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有句老话说得很对。」 姜青时:「什么?」 正在热恋的阮萤替她做了解答:「她常挂在嘴边的,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姜青时微微一哽,深觉这种问题就不该问两位未婚好友。 合上手机,姜青时瞅着紧闭的房门往前迈了一步,她抬手搭在门把上,正要推开,又觉得这样进去说对不起有些太干巴巴。 万一她还没开口,沈岸就把她赶出来了多尴尬。 思忖半晌,姜青时转身下楼。 书房内,听着门口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沈岸敛下眼睫,将眸中的晦涩掩盖,自嘲地扯了下唇。 蓦地,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沈岸不由自主地抬眼,和敲了门就径直推开的人对上视线。 无声片刻,沈岸故作冷淡,“有事?”
姜青时挪动着身躯钻进书房,在他书桌前站定,“喝水吗?”
她刚刚下楼倒了杯温水。 沈岸:“……放下吧。”
姜青时把杯子放在桌面一侧,背着手扭捏地站在他面前,“沈岸。”
沈岸抬眼,望向她的眼神情绪不明,“有话就说。”
“……对不起。”
姜青时一鼓作气,知错就改,“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不知道你……生病的事。”
沈岸意外能这么快从她口中听见道歉的话,他走了下神,没能及时回应她。 道完歉,姜青时等了会没等到沈岸开口,她便以为他不想原谅她。毕竟她误会他还凶了他,怎么说都是自己错了。 思及此,她往沈岸那边挪了挪,伸手轻拉他袖子,引起他注意,“你要觉得对不起不够,你可以——” 沈岸回神,盯着她搭在自己袖口的白皙手指,眼神沉了沉,“我可以什么?”
他再次抬起眼,英挺的眉眼在灯光映衬下更显深邃,眼瞳幽深勾人。 姜青时被他注视着,心跳在胸腔有了不平常的起伏。 她下意识地,有些紧张地舔了下唇,试探说,“可以骂我两句?”
沈岸:“……” 他果然不该对她抱太大希望,他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不咸不淡:“你确定我骂你两句就能解气?”
姜青时:“啊……” 她呆了呆,迟疑道,“这还不能的话,那你说要我做什么你才能原谅我?”
姜青时想不出来,更没察觉到自己和沈岸说着说着,语调软化,含含糊糊地跟撒娇似的。 沈岸:“什么都可以?”
姜青时毫不犹豫,“当然。”
她觉得沈岸不会太为难她。 这个念头刚闪过,沈岸耐人寻味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他盯着她咬出印子的唇,丢出一句,“自己想。”
姜青时能想出来才怪。 她正茫然,脑海里蹦出司念说的话——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只不过她不知道沈岸吃不吃这一套。 挣扎三秒,姜青时回忆着在床上很照顾自己情绪的沈岸,决定破罐子破摔试一试,大不了就是被推开。 沈岸还没反应过来,姜青时出乎意料地坐在他腿上,而后伸手环住他脖颈,仰头亲上他的唇。 一秒,两秒,三秒…… 沈岸没有推开自己,姜青时随即明白他也和多数男人一样,吃这一套。她内心欣喜,睁开眼望着他,隐隐觉得自己心跳有些不正常,“……这样可以吗?”
沈岸嘴唇沾上姜青时的口红,看上去多了几分性感。 他微微低头,滚烫的气息拂过姜青时耳廓,缓慢又正经地落下一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