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说的不错，我最近的确是对这批油轮有些头疼。
不过……低价处理？不知道是怎么个处理法？”高媛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是这样的，高董应该也知道，我们高胜集团内部也有大型油轮的投资租赁业务，手上拥有大量的国际船运公司客户。 如果您信得过我们，完全可以委托给我们进行出售或者转租处理，在这方面，我们高胜的专业水平对是全球数一数二的。”
唐益敬脸上浮现一抹傲然之色。 身为高胜的投资顾问，在这方面他当然有自傲的本钱。 要知道高胜不仅做投资，也是世界顶尖的掮客，在并购、资产管理、收购咨询方面也是经验丰富。 拥有的人脉和资源，更不是普通企业所能比的，这也是许多金融业务和服务都绕不开高盛的原因。 “当然，我知道您现在手头急需资金，所以其实更适合选择第二种方案。 那就是先将这些油轮直接出售给我们高胜，然后再由我们去国际市场上寻找合适的买家。 毕竟寻找合适的买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运气不好拖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这样一来风险也就转嫁到了我们手里，所以这价格嘛…… 高董您也知道现在的油轮市场行情，如果想要集团同意，恐怕……只能出您收购价的八成左右……” 听着唐益敬将自己的“建议”娓娓道来。 高媛此时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手指有规律的点在桌上，仿佛是在低头沉思。 唐益敬以为高媛心动，于是趁热打铁继续道。“高董，企业经营最重要的就是规避风险。 在我看来，您去投资IT产业没什么不妥，可贸然进入自己完全不熟悉的航运领域，实在是有些草率了。 抛掉这个包袱，剥离最大的风险资产，不仅贵公司的现金流将大大缓解，也有利于接下来的融资，贵公司的企业价值也能水涨船高！”
唐益敬的一番分析，放在任何一位经营者眼中，那都是极有道理的。 毕竟这些油轮，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个不良资产，在高媛手中既不能产生利润，也无法变现，白白占用了巨额资金。 与其砸在手里，将其打折处理掉，几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对长青生物而言，不过是付出些许代价，就拯救了滨城造船厂。 还获得了平时根本买不到的造船厂股份，以及市长的好感度…… 这买卖当然也不算太亏。 不过…… 高媛看着唐益敬，突然露齿一笑。 “呵呵！实不相瞒，这次收购其实也是受人所托，赶鸭子上架而已……如果能够尽快出手自然也是我希望的。 不过那8艘油轮我们入手的时候是30亿RMB，打八折也就是24亿，一进一出亏掉好几个亿……这对我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啊。”
唐益敬点点头道，“损失的确是有的，不过您也知道，让我们帮您接手这些油轮，那也是需要承担极大风险的。 我相信这个价格哪怕放在现在的市场上，也是高价了，关键是可以帮长青生物恢复到一个健康的资金流上。 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副为长青生物考虑的样子，语气诚恳道。 “实不相瞒，当我知道高董率领的团队在生物科技领域有了举世瞩目的重大突破，就心生敬佩。 就连女儿入职白夜纪，我都是大力支持！ 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华国太缺少像高董您这样低调务实，在研发上大力投入的真正企业家吗？ 我本人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想要促成双方合作，用我方丰富的资产管理经验，帮助贵公司渡过难关的。 嗯……这样吧，高董您觉得能接受什么样的价位，我回去向公司尽量争取，您看如何？ 毕竟我们集团对长青生物还是十分看好的，我想，为了后续的长远合作，肯定愿意给出最大的诚意！”
高媛看着对方，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嗯！我当然相信贵方的诚意，公司的确也有尽快处理这批资产的实际需求……” 唐益敬心中一喜，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至于这价格嘛……你觉得36亿怎么样？”
唐益敬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什……什么？！”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 “高董您是说……36亿？！”
“嗯！没错，是36亿。”
高媛笑着点点头。
唐益敬顿时目瞪口呆。 好家伙，不但不打折，还特么给我加价了？ 合着这种行情下，你不仅不打算亏损，还想着狠狠赚上一笔？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看着一脸轻松笑意的高媛，唐益敬心中茫然。 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在他脑海中的剧本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八折！”“不行，太亏了，不卖。”
“知不知道什么叫讨价还价，你倒是还个价啊，万一要是成了呢?” “嗯……九折？”
“成交！”
自己达到了目的，对方一脸懵逼，这才应该是正常流程吧？ 要知道客户给高胜的底价可是原价收购。 在此基础上，不管谈下来多少，他都有5%的提成。 30亿的九折，高胜能净赚3个亿，5%就是1500万…… 哪怕是按九折成交呢，他都有超过千万的高额提成。 大house这不就有了吗？ 结果，他都已经开始计划今年的度假旅行是去拉斯维加斯还是迈阿密了，对方却不按常理出牌。 我女儿都豁出去了，你连九折都不给我？ “高董，您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这种行情下，别说36亿，24亿能不能卖出去都是个问题……” 他拿不准这位高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生怕对方看出些什么，只能露出一脸苦笑。 “为难吗？那真是太可惜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再等等，看能不能找到更合适的买家吧。”
高媛无所谓的耸耸肩。
“啊这……” 唐益敬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倒是还个价啊！ 八折不行九折，九折不行九五折咱们也能再商量啊…… 诚意呢？ 他有种古怪的感觉，对方似乎根本不着急卖船？ 可是这和他掌握的情报不符啊…… 如今的长青生物，不应该是很缺钱吗？ 一边高息贷款疯狂扩张，一边又抱着一堆不良资产死不放手是个什么见鬼的商业操作？！ “高董，我是诚心诚意想要来帮贵公司解决资金问题的，不过您这个报价……实在是让我无从下手啊。”唐益敬苦笑道。 “贵公司的成本也不过30亿，这种行情您开到36亿……我连向公司报价的勇气都没有……” 高媛笑了笑。 “呵呵！有件事唐先生可说错了，我们的成本可不是30亿，要知道……付给那位挪葳船王的6个亿违约金，可也算在我们的额外投入成本里面。 所以准确来说，我们的成本应该是36亿才对。”
唐益敬顿时哑然。 什么？合着你连那笔违约金的钱都想转嫁在我们头上？ 我们高胜长得这么像冤大头吗？ 而且据他所知，那6个亿违约金分明就是滨城造船厂自己付的，虽说钱还是你们出的钱，可那钱分明就是你们用来买股份的。 哦！股份到手了，然后把这6个亿算在买船的额外成本里？ 这是哪门子的成本核算？ 心里不断吐槽，可听到“挪葳船王”几个字，唐益敬心中还是有些惴惴。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为了避免被对方看出猫腻，唐益敬只能强撑着笑脸暂时作罢。 毕竟今天他可是“专程”来谈收购股份的，一直盯着那8艘油轮砍价算怎么回事？ 不着急不着急，该着急的是对方才是。 那种资产负债，指不定现在已经快崩了在玩心理战，自己一定要稳住…… 唐益敬如此安慰自己。 “对了唐先生，高胜集团在商业信息方面享誉全球，不知道对大型油轮接下来的市场行情有什么看法？”
高媛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唐益敬心中一跳。 对方这话……难不成是察觉到了什么？ 心中斟酌一番，这才小心道。 “这个……航运领域并不是我的专长，我也不敢贸然下结论。 不过据我所知，今年前半年巨型油轮（VLCC）从中东至华国的基准航线利润出现大幅下降，日租金（TCE）平均仅超过11000美元/天。 目前许多航运公司都是在亏损营运，造船厂的订单萎缩，拆船厂的业务倒是猛增，短期内似乎看不到什么好转的迹象……” “嗯！和我了解的情况差不多。”
高媛看了对方一眼。
“那么你说，万一这运输市场回暖，可大量的老船被拆除，新船又青黄不接……这市场供需有没有可能来一个反转呢？”“啊？”
唐益敬后背的汗顿时就下来了。 “呃……这个……应该……也有这个可能吧？ 不过国际油运市场变幻莫测，就算是我们的专业团队，也不可能百分百准确预测，高董您这个想法未免有些过于大胆了吧？”
高媛顿时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呵呵！我也就是随便瞎猜，你说的没错，市场变幻莫测，谁又能百分百准确预测呢……” 唐益敬：“……” …… 走出长青生物的办公楼，唐益敬脸色有些阴沉。 今天来有两个目的。 一是尽量收购长青生物的股份。 二是根据客户要求，拿下那8艘大型油轮。 然而没想到，看似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任务，居然一个都没能如愿…… 按照原本的预定计划，应该是高媛一听到100亿这个收购价格，就上赶着将股份卖给他们才对。 这样一来，控股了长青生物，白夜纪名下的那8艘油轮，自然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直接转手卖给船王约翰，就能让陷入流动性危机的长青生物起死回生。 等于高胜只用了2倍左右的溢价，就买到了两项“钱途无量”的生物科技专利，后续能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 这生意绝对是大赚！ 可没想到，遇到了个油盐不进的主。 不仅丝毫出售股份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就连自己提出想要先帮对方处理掉手里的“不良资产”都无动于衷…… 这倒也罢了，对方最后的那几句话更是让唐益敬心中有些不安。 他很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一想起对方那隐含笑意，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眼睛，心中却是忍不住产生了一种对方什么都已经知道的莫名之感。 回头看了一眼长青生物普普通通的办公楼。 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懊悔。 自己今天……似乎不该来的…… …… 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唐益敬离去的背影，唐芸回头看向高媛，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说吧。”
“呃……呵呵！还是算了，我这身份，还是避点嫌比较好。”
高媛笑着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想说，对方开出的条件其实不错，我们可以考虑考虑？”
“嗯……至少那几艘船，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个大麻烦，占用了我们一多半的资金不说，还很难套现。 砸在手里光每年的维护费就是个天文数字。 如果能再提高点价格出手，对我们来说不应该是件好事吗？”
“说实话，今天之前，对这几艘船我其实也挺头疼的。 不过对方今天这看似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一番‘好意’，却是让我有种直觉…… 咱们对这几艘船的收购，或许又是个神来之笔也说不定……” 高媛之前对孟浪的决定也很不理解。 哪怕是想要收购滨城造船厂的股份，或者更深入一点，是想要搭上胡市这条人脉，他们也完全没有必要连那8艘船一起买了。 有那么多资金，拿去干什么不好？ 哪怕就是交给零理财呢，一年翻一倍的高额收益率它不香吗？ 可孟浪就是铁了心要连船带船厂，一个都不放过，还说是什么组织战略…… 正因无法理解，所以才很上心。 正因为放在心上，所以唐益敬今天一开口，她就很快意识到，对方似乎是隐隐约约的很在意这些船…… 刚刚出言试探，虽然唐益敬城府不错，没有表露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她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 油轮收购，绝不是对方心血来潮，或者真的好心帮自己解决麻烦……而很可能就是对方的目的之一！ 那么问题来了…… 有谁会对几艘没什么市场的低价油轮感兴趣呢？ 自然是认为市场即将出现变化的某些人…… 零的情报搜集工作虽然很是高效，但信息来源始终是围绕着公开的互联网展开的。 哪怕是最强爬虫，也无法爬到“非公开”的情报。 有些第一手的珍贵市场信息，始终掌握在某些顶级玩家手中…… 不过…… 高媛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世界上已经有部分顶级玩家开始嗅到不同寻常的市场变化。 他们要算是第一手资料的掌握者，那么提前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在所有人之前就早早掌握这个情报的孟浪…… 又算是什么级别的玩家？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百分百准确预测未来市场变化的技术？ 是大数据分析？还是惊人的商业直觉？ 总不至于是对方嘴里“释道儒三修”的哲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