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再得意一笑,大摇大摆走到令狐过边,看样子还在沉醉于自己的机智聪明,令狐过猛然抓剑刺入他的小腹。此人完全没有料到令狐过没有晕,因此毫无防备。一声惨叫,腹部血如泉涌,当场倒地,捂着腹部,吃惊对着令狐过说:“你没有晕?”
明月升空,照在这人身上,原来竟是驾着人头马车经过令狐过和小奕的官差,或者说更像是个鬼差。 令狐过撑着剑站了起来,看了一下四周,不由背后发凉,哪有什么破庙,而是一堆荒郊外的孤坟野冢,群山黑漆,大地阴沉,杂草丛生,所谓的破庙原来都是幻觉,至于小奕要杀他就更不用说是中了迷魂术。 “我令狐过自视甚高,确实不信鬼神之说。什么阴兵借道,这不过是江湖人欺世盗名的把戏而已。”“你是如何识破我的阴兵借道之术?”
鬼差躺在地上流着血喘气说着。
“传闻鬼城丰都一带有些鬼魅术士善于带动尸变,更善于在月黑风高之夜以所谓的摄魂大法迷惑他人。术士或以双眼对视,摄取其心魂,或以催眠之术让人产生幻觉。为了让我上钩,算准了我的时间,刻意先以催眠之术让位赶路的瞎子先生产生幻觉,向世人渲染阴兵借道的传说,然后再用一车的鲜血人头来制造阴兵借道之遇。你算定我令狐过目空一切,必定好奇与你这个鬼差对视,从而让我产生幻觉,如痴如狂。可恨啊,为了杀我,你应该杀了不少无辜的人,从而取得一车人头!”“难道你的疯狂,你的受伤都是假的?” 令狐过摇了下头,语气却由先前的扬声变为沉调:“我后悔不听小奕妹妹的劝告,为了赌气所以和你目光对视以致中了你的摄魂大法,虽一时因内功深厚而不至于发狂到最终精疲力竭而亡,但确让我产生幻觉,以为小奕要来杀我,于是错手伤害了小奕妹妹。”
说罢,令狐过双手遮脸,然后徐徐落下,伴随手掌的是眼泪。
“令狐哥哥,你终于醒了。”小奕躺在地上虚弱叫着。
“小奕妹妹。”令狐过紧紧抱着小奕。只见小奕全身冰冷,嘴唇发紫,口中流淌着一涓鲜血,看来那一掌打得她不轻,内心顿时痛如刀割。
令狐过的眼中浮现出了先前的一幕,在马上他顿觉脑袋像是要爆裂似的,前面是一堆孤坟,他亡命跑去,一时觉得天崩地裂似的,于是挥剑四处乱砍,由于用力过猛加上剑招疯狂来回伤己,因此难免伤身以致鲜血淋漓。小奕看着急忙想让他冷静,却被令狐过视为要来杀他,于是朝着小奕死命乱砍,小奕唯有拔剑自保。由于令狐过一时心智不清,招数虽猛却毫无章法,因此小奕很容易就架开他的剑,正要到其跟前让他清醒,却被令狐过一掌打飞。 “那你是如何清醒过来的?” 令狐过没有立刻回答鬼差的话,他用手轻轻拨开小奕额头边的秀发。此时小奕眼神已经没有往日的神彩,只是一看到令狐过,衰白的脸露出一丝柔和且又宽慰的笑容:“令狐哥哥,我还以为你会垮掉,我好怕见不到你。”令狐过为小奕把了一下脉,幸亏他意乱情迷之时乱砍乱喊,消耗了好些功力,因此小奕受的那一掌并不致命,心想:“若是小奕被我杀了,我可抱憾终身,活着也没意义了。”
接着令狐过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小奕嘴里,“是令狐哥哥对不起你,不听你的话,还和你赌气,以致中了邪术,一时神智不清伤了你。这是我家祖传药丸,能补血健气,治理内伤,好好休息就会康复。”
看到小奕呼吸和脉象在恢复中,令狐过才放下心头大石,他过转头对着鬼差说: “因为小奕在那一刻叫了我一声令狐哥哥让我从血腥中醒来。世人常说,只有无情者才能成大事,我却觉得有情者才能成事。只因心中有仰慕之人,才能寄托情怀,逆流而上,突破自我。”
⻅那鬼差已是奄奄一息,看似活不下去,令狐过赶紧抓着他衣领,“你是什么人? 为何要追杀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鬼差用力说着:“令狐公子,你不愧为至情至性的男儿。我叫张弘,来自鬼城丰都,学得一身摄魂法术。年少时为了功名,我六亲不认,加入了个组织,做了好些伤天害理的事。令狐公子,请别问我是哪个组织,因为我是不会说的。我无情无爱,本意要杀你升官发财,却想不到我一生的追求,比不上你的一个情字。令狐公子啊,令狐公子,我真的好羡慕你可以和你喜欢的人一起笑傲江湖,而我注定今夜在此做个孤魂野鬼。令狐公子,不要去京城,好些人要杀你,记着是好些人而不是一些人。”
随后头垂气断。
令狐过茫然地站了起来,他想不到这次京师之旅比想象中凶险得多,先是海上惊魂,然后阴兵借道,而且鬼差临死前说的“好些人而不是一些人要杀你”,更是让他觉得惊心动魄。“莫非此次京师之行关系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看着地上的小奕还是十分衰弱,令狐过砍掉几根树木,用剑削为木板,再用树藤绑在一起,做成一个木架按在马上。紧接着,令狐过拔了好些干草铺在木架里,把小奕抱进里面。看着天气较寒,他脱下长袍,卷在木架四周,让木架里的小奕好遮风挡雨。 令狐过牵着马缓缓走着,后面另一匹马则颇有灵性跟随着。由于这两匹马是袁崇焕从辽东军马中精心细致挑选出来,一匹赤如火焰,被称为火焰马,另一匹洁如白雪,被称为白雪马。二马不但能日行千里,还通晓人性。只是此时的令狐过却是一步一步走着,因为他不想快马颠簸而影响小奕的休养。 “令狐哥哥,我还能撑着住,咱们赶紧快马加鞭去京城,大事要紧啊。”夜风越来越大,且还下起了一些雪水,就像把刀子似的刮在令狐过的脸额边。令狐过只觉得脸上隐隐发痛,他下意识地用指甲抓了下脸额,居然刮下了些皮血,看来京师的天气越来越怪。寒冷的天气几乎把他的脸给冻僵了,嘴唇已是干裂,耳朵更是红肿嗡嗡着痛,他什么都听不到除了小奕的呼吸声,但他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惦记着不是什么军国大事,而是小奕的康复。 “小奕妹妹,一个男人如果连身边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说着什么为国为民之类的话,这不叫英雄,这叫虚伪!”
看着小奕沉沉入睡,令狐过那颗悬着的心缓缓落下,冷不防一娇小身影的蒙面人从前面的树上跳下,“令狐大侠,在下有礼了。”
那人声音娇柔。
“素不相识,无需有礼。”令狐过头也没有抬,只是拉着马轻轻说着。经过了这些天的生死,他根本不把这蒙面人放在心上,但他不愿任何人打搅小奕的休养。
“在下乃江湖无名小辈,不足为道,只是一向仰慕令狐公子之风采!宁远大战,公子协助袁崇焕击毙努尔哈赤,天下震动。而今赶回京师,据闻是为了匡扶正义,拯救京城于水火之中。”令狐过摇头笑着说:“还没回到京师就有仰慕者在半路上仰慕,看来京师水深,且不是一般的深,说不定是个漩涡!”
蒙面人再道:“令狐公子可闻得最近杨涟惨死于九千岁之手?他的儿子杨之易正被东厂追杀,幸得杨涟有个义士家将叫柳阳把杨之易给救了出来。”
令狐过的内心一阵悲凉,“杨涟啊,杨涟!”
“令狐公子若想拯救京师、拯救大明,就该先从杨涟的儿子入手。”
“我这趟回京之旅本是机密之事,想不到各路英雄豪杰敲锣打鼓似的欢迎我,真是有趣。仰慕者,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什么拯救京师,拯救大明,我只想我马背上的女人平安无事。”
看到令狐过不屑一顾地从身边走过,那蒙面人先是诧异,随后微微一笑,“令狐公子真是一个痴情种子,为了美人连江山都不顾。”
令狐过冷笑说:“美人都保不了,怎么保江山?”
蒙面人笑说:“我看这小美人定能平安无事,令狐公子也一定能保护好大明江山。言尽于此,若想拯救京师,先拯救杨涟的儿子。”
说罢有如灵燕起飞,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曲夹着香气的话音回荡,“令狐公子,我们还会见面的。”
令狐过摸了下鼻子朝着四周嗅了下,他的鼻子一闻酒香,二闻花香,自嘲笑说:“江湖险,险在人心。男子如此,女子更是。酒香可闻亦可吃,花香却是可闻不可乱吃。江湖的酒可以随便喝,但江湖的花不能随便采,尤其送上门来的野花。”
忽然间,听到小奕像是在迷迷糊糊中自言自语说:“令狐哥哥,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去撩女孩了?你怎这么坏啊!”
(时间截止:五月初二寅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