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和他的手下坐在板上,仰天呼呼狂叫,捡起板上的刀自刎。
令狐过想阻止也来不及,且这些都是亡命之徒,所属组织纪律严明,估计也不会问出啥话。只是令狐过觉得,刚刚这些人临死之前的狂叫有些不太寻常,狂叫或是歇斯底里、或是嗷嗷大哭、或是鬼哭狼嚎,但这些人狂叫却是十分尖锐刺耳,直入海风。与其说是悲鸣,更像是某种提示,难道就是所谓的后招? 突然浪卷波涌,商船猛烈被撞,船客们惊恐万状地跑出来,但见船身如一醉汉摇摇欲坠。众人一看,只见约莫十条鲨鱼头呈三角状,露出椭圆形的眼睛和三角形的牙齿,飞速来回撞向商船,商船颠簸得厉害,有如脱缰的野马在浪涛乱舞。如让鲨鱼继续冲撞,商船必然被毁,到时众人将葬身鱼腹! 令狐过心想,“传说渤海人善于猎鱼,了解鱼类之间的呼唤,从而引导鲨鱼互相攻击,甚至击毁敌人船只,莫非?”“大侠,我们该怎么办?”
船客们吓得六神无主。
令狐过讥笑着说:“把你们扔下去,喂饱鲨鱼,我们自然平安。”“大侠啊,不要说笑了,要喂也先喂死人吧?”
众商客求着,这玩笑话倒是提醒了令狐过。
令狐过抬头看到船上的大桅垂直张着四扇大帆,他计上心头,抓起一条长绳,绑住船桅,然后提起几根带着鲜血的断臂,扔向船外。这鲨鱼对血尤为敏感,一闻到腥味就蜂涌而去,将断臂风卷残云地撕吞。令狐过再扔几条断臂,只见鲨鱼们那刀剑似的嘴早已半张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尾巴甩起一片水浪。断臂尚未掉进海里,鲨鱼们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海面要争夺,就在这一刻,令狐过一手抓着绳子,有如掠水海鸥飞向鱼群,一手挥剑,把三五条鲨鱼砍断。血腥四处喷射,更是激起鲨鱼的疯狂,竟然不顾一切,抢夺吞嚼着被砍掉的同类,随后又在血腥膨胀中相互撕咬,而令狐过又接二连三趁着鲨鱼厮咬时抓住绳子砍杀。 众人看闻着鲨鱼皮肉撕裂的情景,不由心惊肉跳,一船客说,“看来这鲨鱼真是嗜血如命,残忍至极啊。”令狐过吐出口气,“世上最嗜血的不是鲨鱼,而是人啊!若非急中生智,我等早已被人算计,死无葬身之地也!”
就当众人觉得轻舟已过万重山时,突然间,一条长达十米的鲨鱼飞过船头,其体重足以摧毁商船。看来这是一条鲨鱼王,颇有灵气而不被腥血所惑,看到其群鱼被令狐过杀死,于是发狂似的攻击商船。 商船不断摇晃,就在鲨鱼王入海时,尾巴一扫,船上的小奕被扫落海上。黑色的海水随着海风和鲨鱼的震动咆哮着,在令狐过的眼里,看似一个个漩涡要把小奕吞没。 令狐过抓着绳子飞到上空,拉起小奕的手。此时鲨鱼王再次来击,令狐过猛然一拉,小奕整个人在鲨鱼的纯白色利齿中擦身而过。 “小奕,你没事吧?”
令狐过一头大汗,只是海水扑面难以分出水和汗。
“令狐哥哥,我没事。”月光下的小奕脸显得更加洁白,双眼和月光融合一起,充满了柔和。船上的商客只见白衣在波浪中时隐时现,有如嫦娥般的随风飘飘任逍遥。
鲨鱼王的冲击让商船再次摇晃,海浪越来越猛,感觉或毁或沉于弹指之间。鲨鱼王没有咬到小奕,看是老羞成怒,在海浪声中暴烈扑来。令狐过拉起小奕,她的身体刚在鲨鱼王口中跃起的时候,由于怒涛拍船,加上令狐过用力过猛,帆杆断了。 “小奕!”“令狐哥哥!”
小奕整个人堕入鲨鱼王的口中,接着一片漆黑。令狐过大怒,他不顾一切扑到鲨鱼王身上,抓起长剑直接插入鲨鱼背上。 鲨鱼王既痛又怒,翻身打滚于海浪中,但令狐过用力极深,整把剑已然深入鲨鱼王背身,只留下剑柄。或因愤怒,或因悲伤,或因无路可退,令狐过紧握着剑柄不放,且四处循环搅拌长剑刺插,即使入水也不放手。只是鲨鱼王看似要潜入深水,若令狐过还不放手,即使不被鲨鱼王吃掉,也会被水淹死。但此时的令狐过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把小奕救出来,若救不出,就和鲨鱼王同归于尽。双方翻滚数十回合,令狐过也接近精疲力尽,呼吸越来越紧,眼睛逐渐模糊。 忽然间,鲨鱼王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背上的血和口中的血混杂一起,在月光下,分外鲜明。令狐过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猛喝一声,剑柄全部扎进了鲨鱼身。 鲨鱼王终于浮在了水面,鲜血淋漓围绕着令狐过。 “小奕!小奕!”
令狐过悲恨叫着,虽然二人相识极短,但经历了两次生死,已然视为知己。
“令狐哥哥!”鲨鱼张开了口,只见小奕从鲜红的鲨鱼口中游出,她的手中握着把匕首。原来就在堕入鲨鱼王的口喉中之时,小奕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插在鲨鱼喉里而没有被吞入肚里,另一方面由于令狐过的长剑插于鲨鱼王背身,匕剑里应外合,居然不可思议杀死了鲨鱼王。
“小奕,你没有?”令狐过欣喜若狂,抓着小奕的手。
小奕脸色苍白飘浮在水上,却绽开着笑容,就像一朵水仙似的,“令狐哥哥,本来还以为见不到你啊,幸好自小成长于江岸,因此习得水性。刚刚在鱼口里,还想着令狐哥哥你会如何救我。”众人将令狐过和小奕捞上船板,围着二人不断称奇,只听说虎口逃生,这次居然是鲨口逃生,好些人说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如此神奇世面。 二人瘫在船板上,也不管众人,只看着对方,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月照在甲板上,轮廓显得那么分明。令狐过忽然对着小奕扑哧笑了,原来鲨鱼的鲜血染红了小奕的白衣,“这次不是白衣粉纱,而是红衣粉纱。”
月光下,沈蓉蓉的眼还是那样的冷峻,就像船头上的霜气那样。 (五月初二子时-丑时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