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离世的成年皇子。虽然一早听说萧景煜的状况,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生在皇家,从皇子成为皇帝,他也更明白皇家子嗣想平安一生实属不易。这些他心里都有数。可是,真当瞧着儿子离去,他心里终还是有些不忍。皇上失神许久。他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的,哪怕从前他对这个儿子,关注并不算太多,宠爱也不算太多,可真论及生死,总归不一样。御书房里安安静静的,黄泽、洛太医,以及冯公公都没有开口。他们就安安静静的等着。约么过了一刻钟,皇上才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传朕旨意,皇四子萧氏景煜,结党营私,构陷朝臣、私开硝石矿、纵容外戚卖官鬻狱、伤及百姓,自感愧对列祖列宗,自请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回京。离京途中,他猝遇受其牵累百姓,悔不当初,自裁谢罪,以慰天下。感念其悔过之心,准其葬于京外望京山,其侧妃谢氏、其母妃舒昭仪,于望京山守灵。”
死都死了,皇上到底还是保全了萧景煜的颜面,在对外说辞上,给萧景煜脸上贴了不少金。如此,也算是全了他们这一世的父子情意了。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心里想着,皇上转头看向冯公公,冷声又下了另外一道圣旨,“老四头七之后,传朕旨意,四皇子侧妃谢氏盈柔,赐匕首一把,葬望京山。”
就算萧景煜再该死,也论不到谢莹柔执刀。皇上自不可能放过谢莹柔。冯公公了解皇上的脾气,对于皇上的旨意,他也不觉得意外。“老奴遵旨。”
“对外,就说她与老四情深,老四离世后,她承受不住,染病随老四去了即可,不必多言。”
“是。”
该安排的,皇上都安排了,他能给四皇子府,给皇家留的体面,他也都留了。不想再多说什么,皇上挥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去。他想安安静静的,自己待一会儿。只是,冯公公出去没多久,就又回来了,行色匆匆。“怎么了?”
冯公公低声道,“皇上,四皇子侧妃听说要去望京上守灵,发了不小的火气,她说她怀了身孕,是殿下的血脉,去不了望京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皇上的眼睛都亮了亮。“她有身孕了?”
若萧景煜留下子嗣,这一脉也就算没断,这也是件好事。冯公公不敢隐瞒,“是,侧妃她是这么说的,只是到底是她伤了四殿下,老奴不好放她出来。老奴先回来禀报消息,也让洛太医去给侧妃请脉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有结果。”
听着这话,皇上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玉扳指,他看向冯公公,低声交代。“若是她真有身孕,就安排人暗中将她送出宫,送到行宫里幽禁,着妥当的人照顾她,等她生产过后再行决断。若是她不曾有孕……”皇上声音顿了顿,他的脸上,也更多了一抹冷意。“算计官眷、谋杀皇子、欺君罔上、罪行累累,倒也不必等七日再动手了。”
冯公公会意,“老奴明白。”
“去吧。”
冯公公闻声退出去,直奔秋霜阁。彼时,洛太医早已经到了,连带着黄泽、以及陈太医,也都在这边。冯公公一进秋霜阁,就听到了谢莹柔的怒吼声,“庸医,你们这群庸医,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们给我滚,现在就滚,滚啊。”
随着怒吼声,还有砸东西的声音,乒乓作响。冯公公闻声脸色不由一变,他一溜小跑着,迅速进了谢莹柔的房间。“这是怎么了?”
冯公公一进来,就急急的开口。见到冯公公,谢莹柔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她不顾地上的狼藉,踉跄着冲冯公公扑过来,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袖。手指着黄泽、洛太医、陈太医几个人,谢莹柔破口大骂。“冯公公,你可来了,这几个人,他们是庸医,他们企图谋害皇家子嗣,我明明怀了身孕,这阵子一直都在养胎,他们却说我根本没有身孕,简直是无稽之谈,他们是想害我,想害了我腹中的孩子。冯公公,你快带我去见皇上,我要见皇上,我要让皇上处置这几个心怀叵测之人。”
谢莹柔的话,让几个太医脸色黑的能滴出墨来。他们还从没这么被人说过。哪怕是宫中嫔妃,哪怕是皇上,也不曾如此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尤其还是这种胡搅蛮缠的怒骂……简直可笑。黄泽看着谢莹柔,脸色凛了凛,他快步上前,“侧妃娘娘,我们是太医,诊断出什么就说什么,事关身体性命,我们不会胡说八道。我们与娘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们也盼着皇家血脉传承,我们没有害你的理由。娘娘肚子空空,确实不曾有孕,我们就算是编,也没法为娘娘编出一个孩子来。”
“胡说八道,庸医,胡言乱语,其心可诛。”
“娘娘说我们是庸医,我等不敢反驳,只是,娘娘这身子还是另请高明吧,我等没有那等凭空生子的本事,实在诊不出娘娘想要的结果。”
“你胡说。”
几乎是在黄泽话音落下的瞬间,谢莹柔就吼了起来。她手捂着小腹,泪如雨下。“我这一胎早就有了,宫外的郎中给我看过,说我这一胎虽然月份还浅,但怀相极好。怎的到你们口中,孩子就没了?不信,你们可以问翠微,去问这阵子到四皇子为我看诊的郎中。我就是有孕,你们怕不是看四皇子没了,觉得我孤儿寡母好欺负,就想趁机斩草除根吧?你们到底是皇上的太医,还是某些心怀叵测的皇子的走狗?你们如此残害皇家血脉,是在为某些人清除上位之路吗?你们不怕死吗?”
谢莹柔越说就越离谱。黄泽几个太医那等沉稳冷静的性子,也着实绷不住了。“既然娘娘这么说,那就找能为娘娘诊出有孕之像的郎中来吧,反正我等是没那个本事,就不在这伺候了。至于娘娘对我们忠心的怀疑,大可以去跟皇上说,是非黑白,我们自会去皇上那分辨。”
话音落下,黄泽冲着冯公公拱拱手,拂袖而去。不是他胆子大,脾气冲,实在是谢莹柔不讲理,这些事已经没法再说。不然,指不定谢莹柔还会说出什么话来。到时候情况只会更糟。可谢莹柔却不依不饶,松开冯公公,上前一把抓住黄泽的袍子,谢莹柔冷冷的看着他。“事情还没说清楚呢,你不能走,你胡说几句不打紧,可是,你的话却可能害了我,害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害了人就想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