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晚上很快入睡,梦里还想着,这次总算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黑甜的梦乡里,渐渐地我又看到了段墨阳的脸。不是那张英俊帅气的脸,而是他跳楼身亡的时候,那张扭曲而恐怖的,血淋淋的脸。哪怕是梦里,我也惊得一个哆嗦。不过总算是看多了有点免疫力,我没有立刻吓醒,而是问自己,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梦见这样的段墨阳?难道是白天被他这幅样子吓坏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正胡思乱想着,梦里的段墨阳开口说:“安静,你不是做梦,是我到你梦里来了。”
“你是来找那张名片的吗?”
我好奇地问。他现在虚弱得连形体都维持不住,本来该在符灵洞里好好休养,跑出来见我干什么?而且,从前我记得听他说过,一个灵体,只有在极度虚弱的情况下,才会选择用入梦的方式和人交流。这就好比是死掉人,灵体在人间还有残余的时候,就会给亲人托梦。这是他们唯一能和亲人交流的方法了。可现在,哪怕是在我梦里,段墨阳也无法维持正常的形体,只能以死相存在,看来,他是真的虚弱到了一定地步。他声调模糊,我要很费力才能听到他的话:“名片你留着,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先帮我办一件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
“让我的父母,快点给我办一个葬礼。”
“好。”
我点点头,又问,“要多快?”
“越快越好,如果可能,最好是明天,明天就办。”
葬礼可不是小事情,尤其他们段家在本地又是有头有脸的。需要通知的人们很多,需要准备的就更多。明天举行葬礼,现在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呀。我为难地问:“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要举行葬礼呢?反正、反正你的皮囊都烧掉了,举行葬礼也不过就是立个衣冠冢罢了。”
为了救林松,他的骨灰已经全被我们洒在那个乡下的废弃医院了。现在给他办葬礼,无非就是走个形式。而段墨阳,他并不像是那么注重形式的人。问完了,我当然等着他回答。但是看到他的幻影越来越飘忽,居然需要我用力睁大眼睛才看的见。“段墨阳?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虚弱成这个样子?”
我紧张地问。“我……我现在……”他现在是真正的气若游丝,一句话停顿了好几遍,断断续续地说,“现在没有那么……那么多精力和你说。你只要记着,快点、快点叫他们给我举行葬礼!”“好!”我被他这样子吓坏了,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了,声波都能把他的幻影震碎。我害怕极了,但是还要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一旦太紧张或者太恐惧,我就会本能地醒过来,那就和段墨阳断了联系。趁着自己还能控制,我抓紧时间把事情问清楚:“那你需要什么规格的葬礼?有要求吗?”
“没、没有……”他艰难地说,“只要有灵位,或者墓碑,就、就可以了!”“那……”感觉葬礼的事事关重大,看段墨阳这个虚弱的样子,很可能是决定他生死的要紧事。本来我想问得更仔细一点,但是话还没出口,他飘忽的幻影,已经像一缕烟一样轻轻飘散在眼前。“段墨阳!”看着他消失在梦乡的尽头,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两腿一抖,我被自己的叫声从梦里惊醒了。张开眼,看到苏晓也在我床上,端着杯水正看着我。“安静你可醒了,做什么噩梦呢?一直出冷汗,可是我怎么叫你都叫不醒。”
刚从梦境回到现实,我还觉得精神恍恍惚惚的,深呼吸了两下,接过她手里的水杯猛灌了几口凉水,这才算彻底清醒过来。“我不是做噩梦,是段墨阳到我梦里来了。”
我心有余悸地说。“那他和你说什么了?”
苏晓接过我的空水杯下床放好,又好奇地问我。我把梦里的事情对她说了,她也是和我一样的反应:“明天办葬礼,这也太仓促了吧?而且我看段伯父和伯母,都把段帅哥当成一个宝。他的葬礼,二老肯定打算大操大办的,一天准备时间都没有,那可怎么办呀?”
为难地瘫坐在床上,我也是叹气,“说的是呀!段墨阳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葬礼简陋,他说只要有坟头有灵位就可以了。可难就难在,该怎么和伯父伯母说啊!白天才带走了段墨阳的遗体,明天又要他们悄无声息尽快把葬礼办了。二老这心里,那得多难受呢。”
我们两个人唉声叹气的,谁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后来,苏晓建议说:“要不然我们去问问林松?”
现在她是林松的女朋友了,当然处处想着自己男朋友。不过我现在也是没辙,只好点头说:“好吧,那就再麻烦你们家林松一次,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哎呀,大家都是朋友,段帅哥的事不就是他的事吗?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听苏晓这个口气,是真的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林松的代言人,连我对林松的谢意也一并笑纳了。给林松打通电话之后,苏晓就一直开的外放功能。我听见她把段墨阳的事一一和林松说了,林松那边踌躇了片刻,才慢慢地说:“这个、这个的确是个问题。”
“就是因为是个问题,所以才来问你的呀!”“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如果段家的二老他们也信鬼神,这事儿就好办了。”
“怎么好办了?”
“找个人冒充算命先生之类,告诉他们只有墨阳明天举行葬礼,这样才能保证灵魂不受苦。他们爱孩子,如果肯信的话,那就一定会照做的!”苏晓听了,立刻转头来问我:“哎,安静,段伯父他们信不信鬼神和算命的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因为从来也没有聊过这些事情。不过念头一闪,突然想起来,曾经在他们家里看到过一个小佛龛,而且还有刚刚点燃的香烛。我说:“应该是信的。”
“哎呀,那太好了!”苏晓说,“那我们马上去找个人冒充算命先生,让他劝伯父他们立刻给段帅哥办葬礼好了!”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但是算命先生的人选,一时之间到什么地方去找呢?毕竟是段伯父是个成功的商人,常年在外面抛头露面,见过的世面也多,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骗过去的。把这个事和林松一说,他立刻就说:“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林家是驱魔人世家,认识不少这样的人。如果都不放心,那我可以叫我奶奶过来。她是多年的巫医,很有这方面的经验的。”
林松的奶奶,那个眼睛格外明亮的老太太。她那个气质,真是一站就像个高人。我立刻同意:“那,这样的话,就麻烦你的奶奶了。”
林松声音里带着笑意,“别这么客气,我奶奶之前还和我打过电话。她说很感谢你们这样照顾我,还把我当成朋友。如果可以给你们帮忙,我相信她是求之不得的。”
现在实在不是和林松客气的时候,我拜托他接来了林奶奶,电话里和林奶奶交代了一切,决定一早就去段家,说服伯父伯母赶快举办葬礼。早上八点钟,我和苏晓来到学校的大门口,果然林松已经带着林奶奶站在那里了。老人家一双眼睛还是亮的光彩照人,见到我们也没有废话,十分果断干练的样子:“好了,墨阳那个孩子有危险,你们别多说,咱们马上去段家。”
我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红着眼圈,跟着他们上了林松的车。路上,我多少还是觉得忐忑,毕竟这么仓促,也不知道林奶奶准备好了没有。我斟酌着问:“奶奶,您确定能说服段家的伯父和伯母吗?”
林奶奶一笑,露出空荡荡的牙床。她自信十足地说:“放心吧,我跟了小松他爷爷这么多年,没有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算命测风水这回事,我虽然不懂,但是糊弄一下外行,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句话说得我和苏晓都笑了,紧张的气氛,因为奶奶的从容淡定,也显得轻松了一点。到了段家的别墅,我扶着林奶奶下车。因为伯父他们认识林松,昨天苏晓又穿着防护服跟着林叔叔和陈阿姨一起接过段墨阳的尸体。生怕他们认出来,所以只有我和林奶奶进了段家的大门,而他们把车停的远远的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