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直视慕容玉凰,将她最后的容颜深深刻在自己脑海里,沉声道,“敬公主。愿公主殿下在宫中一切如意,安稳顺心。”
慕容玉凰看着陆云阳墨色的眼眸眼眶迅速泛红,只是他看她一眼,怎么这勉强撑起来的坚强就瞬间崩溃。明明他对她那么疏远,就连她要帮他都只能这么拐弯抹角,但是他的眼神,却可以轻易让她沦陷。最后的时刻,她没有要他的一句承诺,亦不要他给她一个答案。只是希望他可以平安,平安,平安,偏生这两个字还说不出口。眼看陆云阳端起酒正要一饮而尽,慕容玉凰迅速的挽住他的手臂同样端起酒一口喝尽。这样一来,饮酒的动作就从两人碰杯变成了成亲之时才会出现的交杯酒。陆云阳拿着喝空的酒杯僵硬的看着慕容玉凰,这是什么意思?但是慕容玉凰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进了凤辇之中,对着周围的人道,“回宫。”
“玉凰公主摆架回宫,起轿!”
旁边的宫女唱诺了一声,长长的仪仗动了起来。慕容玉凰坐在凤辇之中背对着陆云阳,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看不见她的表情。就这么静默的站着,直到慕容玉凰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陆云阳这才翻身上马。虽然这一次的慕容玉凰不像上次那般咄咄逼人,但是为什么却更加让他觉得沉甸甸。只是一杯交杯酒而已,明明她什么都没说,怎么自己就好像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可是这个时候的我,即将去最危险战场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对你承诺什么。陆云阳摸了摸胸口的护心镜,好像还闻到了某种淡淡的香味,是属于慕容玉凰的味道。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奋力杀敌。保卫大兴,保护你。如若我还能有命回来,我一定再回京城,只为看你一眼。凤辇渐渐远去,慕容玉凰早已经泪流满脸。当着陆云阳的面,她不能软弱,不能哭,甚至不敢多说一句不该说的。但是这个时候,坐在着凤辇之中,没有人能够看见她的眼泪,没有人知道她的悲伤不舍,她可以痛痛快快的哭,肆无忌惮的流泪。他这一走,不知道何年才能再见。她只能通过边疆送来的邸报来判断他是否还活着,至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能在每个夜晚辗转反侧担心难寐的时候凭空想象,即便是继续担惊受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陆云阳,我喜欢你。我会等你,一直等你,就在这座京城里。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这是我的决定,没必要告诉你,没必要给你增添负担。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我已经等了一个五年,我还会继续等下一个五年,下下个五年。直到你真的娶妻生子那一天!只是想到将来有一天你会另娶她人,便觉得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掏空了。你说我任性也好,妄为也罢。我们已经喝过交杯酒,你就是我慕容玉凰的人。这一生一世,都是我的人!你答应过我的,这辈子都只喜欢我,都会保护我。不论是命令的敷衍还是诺言,我不在乎这么多。我绝对不会放手。陆云阳,我知道我不是最好的,不是陆家人最满意的,也曾经因为自己的身份和责任几次陷入困局,但是在战场上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知道,人生匆匆不过数十载,天灾人祸谁都不可预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我的本心,让自己痛痛快快的过完这辈子。不管这结局是好是坏,我自己的决定,我会负责。其实当我看见你的眼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样等下去值得。因为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看着我,这样的目光,和我看你的目光,和当年皇兄看皇嫂的目光,和永安郡主看逸亲王的目光,都是一样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但是我知道那是什么。这样就够了。这一世,我就决定要等你。不等到你,誓不罢休。冬雪飘零,寒风呼啸,此时正是漠北一年中最冷的时节,但是慕容昭和白薇两人已经日夜兼程在广袤的漠北雪原上连续赶路了三日。好在两人都有内力护体,区区寒冷还奈何不了他们。但是一路上却是换了不少好马,就是千里马也经不起这样的速度。又一次连续一天一夜的赶路,正好遇上前方有暴风雪,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山洞暂且休息。慕容昭和白薇围着篝火而坐,白薇将包袱中携带的干粮架在火堆上烘烤,又将旁边的酒壶递了过去。“皇上,喝点焰酒暖暖身子吧。连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而且现在外面暴风雪封路,还请皇上好好休息。”
白薇关切说道。慕容昭接过酒壶饮了一口,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白薇你且歇息,我不累。”
心里想着可以马上见到阿芷,就好像不觉得困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整个人仿佛是吃了一颗十全大补丸,精力满满。白薇沉默了一会儿道,“皇上还请保重身体。等我们到了北原国想要带走陆姑娘也不是一件易事。皇上若是不好好保重自己,到时候又怎么顺利将陆姑娘接回来。”
慕容昭冲着白薇点点头,没再多言靠着洞壁闭上眼睛,但是脑子里却非常清醒没有丝毫睡意。一路上要运着内功护体还要辨别方向,此时一歇下来脑海中就全部都是他跟陆凌芷的回忆。已经过去了五年,他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过去的事情,对于这个抛下自己一走了之的女人似乎有说不上来的恨意,但是却因为这样一张脸让叶婉茹宠冠后宫。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骗不了别人也骗不过自己。本以为这么久没有想起她,记忆肯定早就模糊不清。但是现在只是闭上眼,过去就仿佛山洪打开了一个匝口,瞬间倾泻过来将他淹没。他从来都没有忘过她,不去想起,不准任何人提起,不过是害怕面对罢了。他以为自己早已经接受了她离开人世的消息,但是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在逃避。她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事情,他根本就无法接受。第一次初见的时候,抱着一盆绿萼梅进入琴苑大门。拿着他最喜欢的花,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狡黠但却在初见就那么坦诚的说明自己的来意。公子师傅。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会这样叫他的人。在他还是司墨的时候,京城诸多贵女争相追逐,人们喜欢的是那个天下第一琴师司墨,是那个四大才子之首的司墨,是那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只有她会说,我就是想要借你的势成全自己的名声。如此坦率,又如此直白。他们一样的隐忍,一样的聪明,一样的冷漠,一样为了自己的目标在这个烟波诡秘的京城挣扎。只不过他遇见她的时候,他已经过了那段最艰苦的日子,而她还在最难的时刻,就像多年前的自己一样。是惺惺相惜,是日久生情,抑或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钟情已经难以考证,就这样喜欢上她,哪怕是被她拒绝也还是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