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恪许是心虚,被阿梓一瞪,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其对视。周子佩嗤笑一声:“长乐帝姬莫要避重就轻!你说你不曾欺负纯嘉,那么我们纯嘉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说着,卷起纯嘉的袖子,给轩辕无色看她手肘上的青紫。轩辕无色倒吸一口凉气,心疼道:“纯嘉怎么伤得如此之重?可看过太医了?”
周子佩抹着眼睛哭起来:“太医看过了,虽说只是皮外伤不甚严重,可是摔成这样,臣妾这个当娘的,哪有不心疼?”
她哭得抽抽噎噎,便是旁观的靳瑟也微有恻然,“可怜我们纯嘉,还不到五岁,就要受此大难!竟叫霸道妹妹欺负了去。”
阿梓听她如此颠倒黑白、无中生有,几乎气得发怔,正要出言反驳,忽听聿明抢先道:“父皇,此话不对!阿梓姐姐才没有欺负纯嘉姐姐!是儿臣看到四皇兄欺负纯嘉姐姐,上前为纯嘉姐姐挡了一下,被四皇兄推到了地上。阿梓姐姐是为了保护儿臣和父皇御赐的波斯猫,才推四皇兄的。”
闻言,皇贵妃微微蹙起秀眉,偷眼去瞧轩辕无色,却见轩辕无色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来。周子佩哭得越发伤心难过:“聿明,你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了说假话?你与长乐自小同居一宫,感情深厚,你为了袒护她,本宫可以理解。可是,你怎么能够欺瞒你父皇呢?恪儿可是纯嘉龙凤双生的哥哥,平日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欺负她?”
聿恪得了母妃的撑腰,也略略有了底气,大着胆子道:“父皇,正是如此!长乐不敬儿臣也就罢了,可她不该如此欺负纯嘉!父皇,求您为儿臣和纯嘉做主啊!”
双方各执一词,实在是一笔糊涂账。轩辕无色将清淡的目光落在纯嘉的身上,淡声道:“纯嘉,你说。”
轩辕无色的目光并不凝重,甚至还含着几分和蔼与鼓励,可这其中夹杂的帝王威势,还是令年幼的纯嘉颤抖了一下。周子佩抹着眼泪哽咽道:“纯嘉,不要怕,有父皇为你做主。”
纯嘉迟疑了一下,带着点小心和怯懦,细声细气道:“回父皇,是长乐……推了儿臣,她还想打儿臣,幸亏被四哥哥拦下了……她又推了四哥哥……”阿梓瞬间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纯嘉:“你胡说——”周子佩掩下了唇角的冷笑,厉声喝道:“长乐!你到现在还要狡辩吗!”
聿明也急了:“纯嘉姐姐,你、你怎么这样?阿梓姐姐和我明明是为了帮你,你、你……”纯嘉的肩膀耸动起来,眼泪扑簌簌而下。周子佩连忙把她揽入怀中,挡住聿明的诘问:“聿明!我们纯嘉胆子小,你不要再威胁她了!”
聿明急得说不出话来,阿梓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神色间染上一抹坚毅,悲声道:“父皇,儿臣没有做过的事,决不敢认!求父皇明察!”
正闹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内监走了进来,直到他躬身行礼:“陛下,卢秀女求见。”
殿中众人都有些意外,卢月菡虽说位分已定,但毕竟还没有正式下旨,因此宫人仍以“秀女”呼之。这个时间,她该在雏璟苑跟随典仪女官学习章典,很不该出来瞎跑。皇贵妃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新入宫的秀女不懂规矩,岂不是说她皇贵妃疏于管教?唯独璃雪微微挑起一丝笑来,安抚似的摸了摸阿梓和聿明的脑袋。皇贵妃侧首望向轩辕无色:“陛下,您看……”轩辕无色倒是看不出喜怒来,声音平淡:“请卢秀女进来。”
便有内侍层层传报出去,不一会儿,便见一个妙龄女子稳稳地走了过来。只见她一袭鹅黄色绣喜鹊登枝的纱罗轻衫,下系葱绿色的薄罗裙,因未曾正式入宫,发髻仍是少女的式样,恰如一朵含苞欲放的菡萏,鲜艳中自有一股风流袅娜。卢月菡自进殿后便恪守礼仪,目不斜视,跪下行了大礼:“嫔妾请陛下圣安,诸位娘娘金安!”
轩辕无色叫了起,皇贵妃见他不再开口,只得出言询问:“卢秀女,你有何事要面见陛下?你可知你今日前来未央宫,乃是不合规矩的。”
卢月菡深深一福,声音清脆悦耳,语气不卑不亢:“嫔妾求陛下和娘娘恕嫔妾无礼之处。嫔妾此次拼着违反宫规,也要求见陛下,乃是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要当面呈君。”
皇贵妃听她说的严重,只得问道:“到底是何事如此紧要,你快快讲来。”
卢月菡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子佩:“嫔妾所说之事,便是有关堂上的这段公案。”
皇贵妃微微一愣,也不由自主地去看周子佩。周子佩心中一凛,眼底飞快地划过一丝慌乱,随即稳住心神:“卢秀女,你刚刚入宫,还不大清楚宫中规矩,这话可是不能乱说。”
一旁的靳瑟温言道:“夫人此话嫔妾不是很明白。这位卢秀女虽然年纪幼小,但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她还未开口说何事,怎么夫人便知道她是在乱说?”
周子佩被她噎了一下,暗悔自己失言。“好了。”
轩辕无色一开口,椒房殿立时安静下来,“卢秀女,你说。”
卢月菡裣衽为礼:“回陛下,嫔妾近日一直在雏璟苑学习章典。皇贵妃娘娘慈悲,特特准许嫔妾每日可往御花园中散心。”
轩辕无色看向皇贵妃,皇贵妃点头道:“不错,确有此事。”
轩辕无色便赞一声:“颜卿贤德。”
卢月菡继续道:“今日嫔妾照常去御花园散心,正在流光亭中坐着,忽见四皇子和纯嘉帝姬也来游玩。过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了,四皇子和纯嘉帝姬吵将起来。嫔妾只道是小孩子玩闹,也没放在心上,哪知四皇子突然发起狠来,将纯嘉帝姬推倒在地。嫔妾吃了一惊,正欲下去劝解,这时长乐帝姬带着五皇子冲了过来。五皇子挡在纯嘉帝姬身前,也被四皇子推了,长乐帝姬和四皇子发生冲突之后,宫人们才上来护着四皇子走了。嫔妾本以为是兄弟姐妹之间打闹的一个插曲,不想这会儿听到宫人嚼舌头,方知出事了。嫔妾私心想着自己也是目击之人,也该当面陈情,好让陛下做出圣裁。”
卢月菡话说到后来,周子佩已是越来越脸色苍白,此时已是摇摇欲坠,只是兀自强撑着罢了。而轩辕无色则早已脸色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