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璃雪进了一碗碧粳米红枣粥,几道田园时蔬,两块梅花糕,胃口甚好,仿佛昨日的孕吐是一个错觉。用完午膳,璃雪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消食,然后歪在榻子上捧了本话本子看。翻了两页,忽然想起一事,扬声唤来玉淳:“玉清回来了没有?”
“还没回来呢。”
璃雪蹙了眉:“怎么还没回来?中午都过了。”
玉淳连忙上前来:“小姐,您可不能皱眉!不然肚子里的小皇子也会变得愁眉苦脸的。”
璃雪掌不住笑:“这才两个月,孩子还没成型呢,哪里会有影响?”
“那您也得保持心情愉悦,这样对孩子才好。”
她顿了一下,“小姐可要午睡?奴婢去拿安息香来。”
璃雪想了想:“不忙。我如今倒没什么睡意。”
她看了一眼窗外,院子里一颗笔直的梧桐,满树金黄的树叶将落未落,瞧着便令人身心舒畅。她来了精神:“今儿天好,不冷不热的,咱们把软榻摆在那边树下,我在那看看书。”
玉淳笑着应了一声,出去唤了几个小内监进来把湘妃榻搬了出去。璃雪轻舒粉臂,捡了几本平素爱看的话本子,舒舒服服地倚在软榻上。玉淳领着小宫女在旁边置了一张小几,放了几样糕点。因为璃雪有孕不宜喝茶,便换成了蜂蜜水。秋日的天气凉丝丝的,梧桐叶的落影一下一下,打在她的面上。璃雪轻轻地呵了一口气,把书册盖在脸上,打算假寐一会儿。正是将醒未醒的时刻,璃雪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她一怔,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破空之声袭来,软榻突然翻了。璃雪一惊之下,连忙用手护住了小腹。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璃雪睁眼一看,却见墨兰垫在了自己身下,许是被砸得狠了,脸色很是苍白。玉淳等人已闻讯赶来,七手八脚地将璃雪扶了起来,又将墨兰拉了起来。玉淳吓白了脸,一叠声地问:“小姐可有事?”
璃雪摇摇头,虽然有些心慌,但并无其他不适,轻声道:“我无碍。墨荷,先给墨兰瞧瞧。”
墨荷答应一声,指挥两个小宫女将墨兰扶到了旁边的厢房中。璃雪抚了抚胸口,抬眸一看,只见她刚刚待的地方,树干上赫然插着一支还在微微颤动的羽箭。玉淳跟着看见了,倒吸一口冷气:“是谁这么歹毒!”
璃雪沉下心来,向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青天白云,早已没有了刺客的踪影。一击不中,立刻遁走,绝不纠缠。这般看来,倒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是谁?为什么要袭击她?是因为她有孕了么?不对,去京城报信的玉清尚且没有回来,其他人的动作不会这么快。璃雪百思不得其解,一抬眸,发现墨荷从厢房出来了,忙问道:“墨兰如何了?”
“回娘娘,墨兰并无大碍,倒地的时候用胳膊撑了一下,伤着手肘了。”
璃雪这才放心:“嘱咐她好好歇着,这次多亏她了。”
这时,有宫人来报:“娘娘,守陵军统领吴将军求见!”
守陵军统领吴盛天隔着帘子向璃雪请了安,沉声道:“末将在皇陵边上发现了刺客的踪迹。”
璃雪心里一紧,忙追问道:“抓到了吗?”
吴盛天遗憾地摇头:“娘娘恕罪,末将等迟了一步,让那贼子窜进了黑岩山。为免刺客还有后手,末将已遣了二百人进山搜查。”
璃雪微微颔首,皇陵背靠黑岩山,地势复杂,是该好好查查。她温言道:“有劳吴将军了。”
吴盛天又行一礼,垂首告退了。璃雪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一箭射来时的凌厉,她还心有余悸,若非墨兰……她抚了抚小腹,不敢再想下去。到底会是谁呢?她来皇陵已有一个月了,一直平安无事,可偏偏诊出有孕后就立即遭遇了袭击。说明,对方是冲着她腹中的皇嗣而来。璃雪闭了闭眼,一股疲倦袭来,眼皮沉重了不少,可她心慌得却不敢入睡。直觉告诉她,此事没那么简单。璃雪还是靠着椅背睡着了,一觉醒来,已是金乌西坠、云霞满天。玉淳见她醒了,忙进上来一碗燕窝粥。璃雪接过喝了一口,问道:“玉清回来了没有?”
玉淳蹙了眉,眉目间隐有担忧:“还没有。”
只听“咔”的一声,璃雪将碗往案上一掷,柳眉倒竖,沉声道:“请吴将军来见我!”
吴盛天来得很快,躬身行过礼便即问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璃雪此时已平静下来:“吴将军,你进山搜索的人马可回来了?”
“不曾。”
璃雪叹一口气:“本宫昨日派遣回京送信的宫人也迟迟未归。”
吴盛天心念一动,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本宫的宫人未归,怕是贼人切断了皇陵与京城的路径。将军的兵士未归,只怕是被人拦在了深山。”
璃雪的声调陡然拔高,“吴将军,本宫以为贼人会夜袭皇陵!”
吴盛天一怔,几乎为璃雪周身的气势所折拱手道:“请娘娘吩咐!”
璃雪将皇陵的地貌过了一遍,心里有了底,吩咐玉淳:“去将黄总管请来。”
又吩咐流云明月等人,“收拾东西,咱们搬到西南角的叶微苑,快!”
众人答应一声,都忙起来。璃雪看向吴盛天:“烦请将军在清凉苑周围布置陷阱,并派兵埋伏在四周。保险起见,叶微苑周围也要挖一圈陷阱。”
她叹一口气,“守陵军不过五百,如今有两百人未归,咱们的人手一定不占优势。”
吴盛天踌躇了片刻,咬牙道:“娘娘,不如末将即刻护送娘娘回京?”
璃雪摇头:“不可!如今已是日暮时分了,若现在回京,只怕刚走一半便完全天黑了。届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官道上岂不是更好动手?倒不如守在皇陵中,只要我们防守得当,未必不能坚守到天亮。”
吴盛天拜服,下去命令士兵挖陷阱埋伏不提。这时玉淳领着黄进德过来,黄进德已得到了贼人夜袭的消息,正抖如筛糠,见了璃雪还不忘颤颤巍巍地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黄总管,皇陵中可有松木?”
黄进德一怔:“库房中应该还有一些。”
“好。全部找出来,堆在皇陵后方的仓库里。再找一些易燃的东西,一起堆在仓库里,泼上热油,待天一黑便点火!”
她顿了顿,又吩咐道,“点完火后,你就率领皇陵全部仆从避入地窖,不管是谁都不准在地面上走动,否则一概格杀!”
黄进德抖了一下,答应一声,立刻下去准备了。璃雪沉沉地叹一口气,抬眸望了望天边绚丽的晚霞,喃喃道:“但愿今晚能起西北风,让京城看到这边的火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