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反应竟然是觉得很是好笑:“这怎么可能?这玉镯可是皇上亲自赏的。”
“奴婢也只这镯子乃是御赐……可是、可是……麝香的味道,奴婢绝不会闻错……”璃雪没有说话。昭阳殿里的气氛一时凝重起来,墨兰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靳瑟的双眸中含着担忧,时而看看璃雪,时而看看放在桌上的玉珠。就连云绯也似乎懵懵懂懂,把脑袋埋在靳瑟怀里,不敢出声。似乎只过了一会儿,又似乎已过了许久,墨兰终于听到上方传来璃雪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沉稳的力量:“墨兰,去将墨荷叫来。”
墨兰和墨荷,都是定国公府特地挑选的医女,她们的医术和忠心,璃雪自是不怀疑的。墨荷进来行了个礼,接过墨兰递来的几颗玉珠,仔细察看了半晌,开口道:“回娘娘,这些玉珠上确实有涂过麝香。”
璃雪的唇角缓缓勾出一丝冷笑,墨兰小心翼翼道:“娘娘,要不要请太医再……”“不必了。”
她的声音冷冽得如同刀子一般,“你和墨荷的医术,本宫信得过。而且,本宫在太医院并没有心腹的太医。”
“可是这……”墨兰小心地觑了一眼璃雪的脸色,“这御赐的镯子怎么会……”靳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恰逢璃雪一个眼神望过来,会意地点点头,吩咐乳娘将云绯抱下去,方道:“妹妹,我刚刚听你说,这玉镯也曾摔坏过一次,是请了娆婕妤……”“不错……”璃雪闭了闭眼,手指缓缓搭上太阳穴揉了揉,“这镯子我一直戴在手上,只除了那一次。可是,我不信!”
她猛然抬起头,紧紧握住靳瑟的手,“我不信啊……”“璃雪……”璃雪合上双眼,眼泪簌簌而下:“我们一向交好,我可曾有对不住她?”
“也许……也许……”靳瑟一时结舌,她不知是该劝慰璃雪,还是该相信芊羽无辜。过了半晌,还是璃雪收了眼泪,声音听起来也镇定了许多:“我不信是她要害我……可是她背后的人……”靳瑟闻言吃了一惊:“背后的人……妹妹此言何意?”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璃雪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要理顺繁杂的心绪,“就在我将玉镯托付给她修理的期间,有一天晚上流云和明月似乎撞见了她与一名男子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密议……后来明月将此事告诉我,我只当她看错了,嘱咐她不要乱说。可是,姐姐,我如今想起来,只怕当真是她……”“你的意思是,那名男子便是她身后之人?”
靳瑟还是有些无法相信,“她哪来的胆子做出此等私相授受之事?而且,那名男子是何身份,为何要卷入后宫争斗?”
“有可能出入宫闱的男子,要么是侍卫,要么是太医……”璃雪曲起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只觉得真相更加扑朔迷离,“可是,这两类人……都不大可能会是主谋……”“璃雪,你真的认为是芊羽做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我也在想,也许是她宫里的宫女被人买通,趁她不注意时,在玉珠上涂了麝香,她其实并不知情……”“那么,如果真的是她……璃雪,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入宫四年,当年的天真早已不复存在,心也被打磨得更加冷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还会一抽一抽的疼痛?“我真的不知道……靳姐姐,熙媛姐姐已经去了,如果连她也……我不知道还有谁……”“璃雪……”靳瑟慌忙抚上她的背,轻轻地揉了揉,“你也别太伤心……也许、也许她真的是被蒙蔽的呢……”“我知道。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倒下去的。”
璃雪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芊羽的事暂且放一放。昭阳殿里的钉子,是时候该料理了。”
她一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我自小产之后,虽然身体康健,却一直不孕,多半是拜这玉镯所赐。可是,当年小产之前,这个麝香镯子我也戴了许久,小产是否也是因此呢?”
靳瑟一惊:“可是……”“如果那个人本身就是别人安插在我这里的钉子,那么她指正谢璎的证词,只怕就不那么可信了。”
“你是说……”“我第一次见那个人时,她就露出了一个破绽,只是当时的我没有发现。”
璃雪自嘲一笑,“姐姐,也许当年,真是我冤枉了谢璎呢。”
这后宫之中,势力倾轧,互相算计,谁不是谁的棋子?弈者棋者,攻守互换,如是而已。昭阳殿的这个午后,灿烂的日光却无法驱散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意,就像永远有太阳照不进的阴影一样。靳瑟啜饮了一口暖洋洋的姜茶,开口道:“妹妹有一句话,我可不认同——这个宫里,又何曾有冤枉这一说呢?”
璃雪一愣,继而轻轻笑起来:“成王败寇,胜者确实无需施舍怜悯,姐姐说的对,是我着相了。那么如今,姐姐可愿给我做个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