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被月光笼罩的长街上,马蹄声踏踏。宋与卿驾马狂奔,怀中揣着陛下手谕,停在了宁府大门前。他下马,快步走到宁府门口,被神捕营之人拦住了去路。“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宋与卿出示皇家手谕,道:“陛下手谕在此,还不放行?”
他前一日拜访宁府,本是要与宁小滢商量后续婚礼事宜。可一到宁府大门口,就见到神捕营围在四周,把宁府围得密不透风。整个宁府蔓延出肃杀之意。宋与卿心里顿觉不妙,想要进去。可神捕营的人如何也不放行,他只好入宫,求了张皇后,得了陛下手谕,这才赶回来。守门人接过手令,仔细瞧了瞧,辨认出这手谕的真伪,随后让出一步。“请六皇子入内。”
宁府大门缓缓打开,宋与卿奔走而入。神捕营的人已将地上的血水和尸首处理干净,但空气中还是蔓延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宋与卿愈发不安,朝宁小滢的院内狂奔,远远的,便听到她房内传来的哭泣声。他尚还隔着门,就着急问道:“小滢,发生何事了?”
门内的人顿了顿,收了哭声。宋与卿压下心中忐忑,继续问道:“小滢,你怎么了?你跟我说好不好?”
“你别进来!”
宁小滢喊道。听到这四个字,宋与卿愈发不安,手担心地冒汗。“小滢,你到底怎么了?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是不是那宁娇又招惹你了?”
话音未落,他便等不及的推门而入。环顾四周,正要寻宁小滢的身影时,房内油灯倏地一灭。整个房间变得极暗,随即,响起宁小滢沙哑的尖啸。“你别过来!”
宋与卿一怔,又往前走了几步。更尖锐的声音响起,包含着浓浓的绝望。“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求你了!”
“哗啦”一声,桌案上的一应器具全都被推落坠地。宁小滢向来都是冷静的,从容的。看她这般,宋与卿顿觉一阵冰凉从尾椎骨传上来。小滢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变得如今这般疯癫?空气中沉默一阵,只有宁小滢若隐若无的抽泣声从黑暗的床榻上传来。宋与卿再也无法忍耐,干脆一鼓作气,跑到了宁小滢的榻前,揽她入怀,抱在怀中。宁小滢挣扎几分,见没用,便嚎啕大哭起来。“与卿......与卿.......我......”她涕泪交加,声音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这一声一声的抽泣,听得宋与卿心痛不已。宋与卿紧紧抱住她,“不哭不哭,受了什么委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在。”
宁小滢脸埋在他的胸口,哭得几乎脱力,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他的手臂上。宁小滢吸着鼻子,抽泣道:“我.....我...我怕我说了....你就再也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
宋与卿双臂又紧了紧,“到底是谁让你成了这样子,是不是宁娇?”
“她......她......”宁小滢想到自己脸上的那道伤口,眼泪又忍不住簌簌落下。“她割了我的脸。”
说完这话时,她的心跳达到了顶峰,她在赌。宋与卿知道她毁容之后,还会不会爱她,还会不会帮她。她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了!她明显感受到抱他的男人,浑身肌肉都紧绷了。“我看看。”
宋与卿牙关微咬。“不......不行,不能看,看了你定会嫌弃我,不,是我被宁娇割了脸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配不上你了,不,我本来就配不上你,如今这幅模样,怎能奢求你再爱我?”
见她手忙脚乱,宋与卿直接抬起她缠满纱布的脸,低头吻了下去,堵住了她的嘴。不知过了多久,宁小滢颤抖着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和吻她的男人四目相对。“我绝不负你。”
宋与卿温柔道。宁小滢被他吻得意识迷离,呼吸微重,但她脑子里还留有一些理智。男人虽说爱她,但......始终还未看过她的伤口。那个狰狞可怖的伤口。“可这伤,不是一般的伤口。”
她把手轻轻覆在他的手上,眸底苦涩流过。她继续道:“若你看了,怕了,背弃了我们的诺言,我绝不怨你,今生今世有过你的陪伴,我已知足。”
宋与卿反手将她握住,放在胸口,对天发誓。“若我负你,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宁小滢忙捂住了他的嘴,低声嗔道:“不准说胡话。”
宁小滢起身点起了房内油灯。灯下她眼眶通红,脸上残留着泪痕,半张脸被纱布缠绕。“与卿。”
宁小滢轻轻唤他,“郎中说,这伤口,再无法痊愈了。”
宋与卿闻言起身,视线落在他脸上的那块纱布上。“我可以看吗?”
他道。宁小滢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得了她的同意,宋与卿终于伸手去解开那纱布,他的心口猛地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随着纱布层层剥开,到了最后几层时,甚至能看到底下伤口渗出来的鲜血。随着纱布被一层层解开,宁小滢的心里防线也在逐渐崩溃。她眼角止不住的流泪,下意识的别过头。宋与卿眸中尽是伤痛,他轻轻的将宁小滢的头扶正,柔声说道。“其实今日我前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决定将我们的婚期定在镇南王府庆功宴之后。”
宁小滢闻言蓦地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真真......真的?”
宋与卿认真地点了点头,旋即抬手掀开了最后一层纱布。失去了最后的遮掩,宁小滢的巨大伤口肆无忌惮的暴露在空中。割裂的嘴角,血迹斑斑,仿佛毒蛇吞噬着她原本绝美的容貌。新生的肉芽交织着刚结痂的疤痕,犹如一张张细密的蛛网遍布在她嘴边,丑陋触目。在那带着伤口的容颜上,除了丑陋不堪,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