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铭斩下唐运风头颅,以剑尖挑起,执与手间,睥睨唐军武,抬手一抛,头颅便自飞起,正落于唐军武脚边,“嗒,嗒,嗒。”
唐军武此时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冷冷看着沈铭,好似看着个死人。“我会杀了你,将你分尸,你沈氏商行的所有人,我也要杀了,一个不留。”
唐军武的声音,仿佛从胸口挤出来一般,透着冰寒:“凡是与你有过关系的女子,我亦会将她们拿下,让她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铭轻笑:“汉州唐家,果然满门猪狗,莫要废话,唐军武,且来一战!”
二人便自蓄力,大战一触即发。这时,却见得个身影,凌空一跃,撼然落地,至于沈铭身旁,隐隐横于沈铭与唐军武二人之间。便见得苏橘手执一剑,朗声说道:“沈公子,若要杀贼,且用此剑,名为【诛邪】,乃大新太祖赐予苏家,上斩权贵,下诛奸邪,可先斩后奏,不必事前报于天子。”
言罢,便将手中之剑,递于沈铭。沈铭一愣,与苏橘对视半响,二人虽是今日才识得,四目相对,却又觉得莫名熟悉,无一丝扭捏之感,惺惺相惜。便又瞧得那剑。此剑,六尺有余,剑柄为红,剑身为银,却锈迹斑斓,显得残破。剑格极短,乃一恶鬼也似形象,獠牙暴露,顶镶剑柄,口衔剑身。此象,唤做阿斑落尼之相,乃此界创说中罚恶之神,面如恶鬼,行似修罗,每临人间,使尽黄泉阿鼻地狱手段,斩尽红尘魑魅魍魉。此剑,乃大新开国太祖感苏家那代家主,刚正不阿,执法似铁,又有从龙之功,便自赐予,当时言:“苏家本乃江湖一等家族,随朕出征,平乱世,灭失道大赵,族中血脉亡之六、七,今赐此剑,愿君永记公允之心,斩欺压良善之权贵,诛祸害百姓之妖邪,切莫使此剑蒙尘,亦使后代谨记,法直如铁,法为天下百姓黎民!”
苏橘一字一句,与沈铭诉说此剑来历,大方将后背留给那唐军武,直当他不存在一般。此剑一出,沈铭如何还不知,眼前这苏橘,便必然是大新苏家之人!“沈公子,此剑久存苏家,已有六百余年不曾见血,今日暂借于你,助你涤荡奸邪,为宝剑重开锋刃!”
沈铭深深看着苏橘,看着眼前这飒爽英姿女子,北风垂落,扬起她利落马尾,青丝飞舞,激荡起别样气息。却不客气,接过【诛邪】:“便自谢过苏女侠,沈铭今日,就用此剑诛邪!”
唐军武一时间,冷静下来了。叶莫名,亦冷静下来了。那女子,唤做苏橘,乃大新苏家嫡女,她却还有个名字,唤做苏见霜,浩轩盟天刀会首座,苏见霜。此女,早在数年前便已到达意阶修为,此时又该是何实力?更何况,她还拿着【诛邪】,这代表着什么?苏家【诛邪】剑,历来只有家主才能携带,如今【诛邪】剑出,证明苏家当代代家主苏泽翼便在此处。“这背后果然有阴谋!我便说一个小小的沈铭,怎敢做出这般泼天行径!这莫非竟是苏家的布局?”
叶莫名四下环顾,语气变得极为恭敬,朗声说道:“苏家主可在此?晚辈叶家长老叶莫名,参加苏家主!”
这话刚落,便见得那老者也不再隐藏,提着个破旧鹅黄酒葫芦,边自饮着,边自缓缓走出:“【诛邪】剑出,老夫便知没有影藏的必要了,哎……”这老者,便正是苏家当代代族长,苏泽翼。“苏家主,这?”
叶莫名忌惮看着苏橘,又自看向沈铭,最后,目光又恭敬落到苏泽翼身上,腰都弯了好几个弧度。“【诛邪】是我大曾孙女要过去的,她要将那剑借给沈铭,我管不了,至于沈铭要用那剑作甚,我也不会管,更不会不插手!”
苏泽翼沉声说着,却是玩味看得叶莫名一眼,继续说道:“只是,老夫执掌大新法直司,这些天看到了许多事情,这为官做人啊,有时不能太过分,引发民怨了,便收不得场了!”
叶莫名一时语塞,他万万没想到,此番前来霜州,竟会遇到苏家家主,还有那苏见霜,自己也是根本惹不起的。浩轩盟可不是小势力,便与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天戮会相比,也差不了太多,此番风云变故,他的任务怕不是会要失败!想到此处,叶莫名便自心中一横,又向苏泽翼行得个大礼:“苏家主,小子此番前来霜州,乃是奉了……”言到此处,苏莫名便不再出声,而是目中带着请示的意味。苏泽翼便自招手,示意他上前。便见得二人私下一番交流,却不知用的什么方法,竟毫无声息,沈铭身怀【六觉】亦听不清楚。而苏泽翼的神情,却是越发冷峻,眉眼间满是沉吟。过得好久,这位苏家代家主,终于长长出得口气,他犹豫了。终于,叹了口气:“好,此事老夫不会参与。”
又瞥了苏橘一眼:“她也不会参与!”
叶莫名听得这话,大喜,又朝苏泽翼深鞠一躬,头几乎碰到自己肚子:“在下谢过苏家主!不过,那【诛邪】剑?”
苏泽翼便自冷冷看得叶莫名一眼,意味深长说道:“一码归一码,汉州唐家所做之事,天怒人怨,便该付出代价!今日若被那沈铭斩了,也算不得冤枉!”
“我自保证我与大曾孙女不会对你出手,你也莫要得寸进尺!何况,老夫借出之物,哪有立刻收回一说!”
边自说着,边自来到苏橘身边:“橘儿,你且陪老夫观战!”
一语毕,竟是爆发出惊天气势,拉住苏橘胳臂,便朝着演武场外走去,苏橘眉头微皱,隐约觉得事情有变,却也随着苏泽翼退下,思量着什么。于是,场上便又只剩沈铭与唐军武了。沈铭毫不介意,他此次本就没想过求助他人,现在看起来,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却也无妨,如今自己有了【诛邪】剑,已算意外之喜了。“唐军武,时间浪费得太多了,来,一战!”
唐军武看着沈铭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巨剑,【诛邪】名头太大了,他心中一时没底,便看向场外叶莫名,寻求指示。叶莫名正环臂而立,绿色衣袍随风飘飘,朝着沈铭说道:“沈小友,你此番夜袭诛查司,杀同僚,害大新贵族性命,本是死罪,却念你有心为民,今又有苏家家主在此,为你说话,你若肯缴械伏罪,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说到此处,又看向一旁苏泽翼,越发恭敬,显然,他这般行径,乃是为了给那位苏家家主面子。“你也莫要担心缴械之后遭人陷害,如今大新法直司都督便在此,你伏罪之后,自是由苏家主定罪,他人无权干涉!”
苏泽翼听到这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只要沈铭就此作罢,苏泽翼倒是愿意替沈铭善后,他本就对沈铭有些好感,如今又是因为此子,自己最疼爱的大曾孙女竟是答应来年族会归家!仅凭此点,苏泽翼便愿意助这沈铭一次!苏橘不知自家曾爷爷与那叶莫名方才说了什么,此时一对凤眸微凝,本是任侠又爽利的苏女侠,一时也有些犹豫,那少年做的够多了,如今便到此为止,其实……苏橘觉得,沈铭可以到此为止了,那唐军武的人头,苏橘自会去取,此事,她绝不会强求他人。不过沈铭若真是到此为止,苏橘与他的关系,便也该到此为止了,从此相忘于江湖,也是好的。于是苏橘,有些期盼,期盼沈铭答应下来,就此作罢;却又有些失落,失落沈铭可能会就此妥协,这感觉,好奇怪,又好纠结!于是,苏泽翼也开口了:“沈小友,你侠义心肠,救助百姓,老夫亦是敬你,不若便到此为止,我保你无事,便连朝廷许你的爵位,也定会实现,绝不受此事影响,如何?”
唐军武听得这话,一时脸色煞白!就此结束?保他无事?爵位照给?那我的嫡孙不是白死了!唐军武恨得心头滴血,却狗一般不敢插嘴,甚至连满脸的恨意,都自隐藏起来。唐家没落了,没落的不只是实力修为,更是族人骨子里的那份勇武与血性!镰月绯红,夜风狂袭,发出低嚎之音,搅得沈铭衣袍缭乱,满头发丝飞舞。他手中,持着锈迹斑斑的【诛邪】,此剑,早已蒙尘。当你为民请命,当你血溅五步,当你一剑挑翻那妖邪奸佞,踏破那朱门高阁,一往无前,虽死无悔,这时,却有人告诉你,别再继续了,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我许你高官厚禄,此事便自作罢,何如?多少人,便就此偃旗息鼓?沈铭提壶,饮酒,兽血酿甘醇,浓厚,一片火辣,烫在心头,叶莫名笑了,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看似侠肝义胆,实则随便抛块骨头,他们便愿意给自己做狗!苏泽翼沉吟不语,朝廷招安这一套,他实在太熟,什么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多少江湖豪杰,在官府许诺之下,至此背刺自己盟友。苏橘肃然而立,她欣赏眼前男子,等着他的抉择,她自小生于王侯之家,富贵官爵于她而言,毫无诱惑力,但她知道,这些糖衣炮弹对普通人而言,有着多大的威力。一时间,四下无言,终于,沈铭饮好了酒,又胡乱用袖口擦擦嘴,纵声大笑,越笑越大,直到最后,几乎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笑得唐军武低眉,笑得叶莫名讶异,笑得苏泽翼愕然。“谢过苏家主赏识,沈铭方才还真有些动心了!”
沈铭自将酒葫芦别于腰间,豪迈而言:“然则,我此番前来,只为诛贼,不为求官!那爵位,我今日什么都不做,便自能得到,若是为它放弃杀贼之机,岂不可笑!”
言罢,以剑直天:“此事若能作罢,那枉死百姓之冤,谁为其申?”
“我若为此妥协,这数十万遭灾黎民之仇,谁为其报?”
“为了这官爵,为了这后路,便要我于人世间苟活,实则催我眉目,折我腰,使我今后,如狗一般活着!”
“我,不愿!”
“安能催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我沈铭,不做狗!”
剑自纵移,锋指唐军武,杀气汹涌,似风卷残云!“唐军武!你项上人头,今日沈铭定要取之,来!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