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仄仄阶梯,沈铭警惕行着,尽量避免发出响动,以免再次遇到沙丘蛟齿虫这类妖兽,突然从地底偷袭。到得司妖监下层,空间便不如上层广阔空旷,又潮又冷,完全无光,即便有着夜视能力的沈铭,也无法在完全无光的情况下,看清周围环境,终于从臂甲中取出火把点燃。橘色光亮,便自艰难撑开浓稠黑暗,氤氲出一圈淡淡昏黄。地下空间好似监牢,两面皆是麻石累成高墙,相隔两丈有余,上面间隔插着燃尽火把,一直朝前延伸,看不到尽头,头顶距离地面不高,在这昏暗环境下,更显压抑。沈铭一路行着,终于,隐约听到些响动,便更加谨慎,顺着声音来源走去,不一会,到得个金属大门之前。“这里面,似乎有不少人!”
沈铭听着门内传来的呼吸声响,以及强忍着哭意的嗫嚅、窃窃私语又被“嘘”声打断的动静,无不显示,方才那死去之人所说的存活族内孩童,便该在门后。沈铭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温柔,敲了敲门:“大家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随着这声音响起,门内本来还时不时传来的窸窸窣窣动静,一下子便全部消失了,沈铭也不急,接着说道:“是燕平燕头领派我来找寻大家的,大家不用担心了,快些将门打开。”
回应沈铭的,还是寂静,只是门内的呼吸之声,明显变得嘈杂起来,显出门内之人情绪的变化。沈铭又等得片刻,正考虑是继续敲门,还是将这铁门强行打开之时,却听得“咔嗒”一声清脆响动,是铁门开启的声音,便见得面前铁门,被缓缓推开条缝儿,顺着这缝,看得到门后是个半大女娃,谨慎朝着门外的自己审视,人小鬼大模样,显得可爱。“燕平是我的爷爷,哥哥,你是我爷爷的朋友吗?”
女娃说话显得老练,声音却是稚嫩,奶里奶气,萌了沈铭一脸,声音也更轻柔了:“是的,我和燕首领是朋友,是他让我来救大家的,还有凌蕴凌首领,你认识吗?”
“我认识凌大叔,他是我的族叔!”
这女娃身后,又传来一道男童声音,同样稚嫩,带着奶音。女娃便留给沈铭一个后脑勺,似乎还扎着两个羊角辫,朝着后面声音方向,一本正经教训道:“我不是说过,大家一定要安静吗,你怎的突然插嘴!”
她很有小大人的派头,奈何奶音太重,威势不足,可爱更甚。便回过头来,让出位置,轻手轻脚将门拉的更开,慢慢的,生怕开门动静太大,引来妖兽:“哥哥,你进来吧!”
门开了小半,沈铭便借着火把光亮,警惕朝里面撇得一眼,心中直呼好家伙!内里空间倒是不小,怕有之前三分之一个演武场宽广,可这里面,却是乌泱泱聚着三百余名孩童,一眼扫过,最大的该不超过十岁,小的约莫只有五、六岁。这么多孩童挤在一个空间之内,竟没有哭闹,喧哗,这已经非常奇怪了,如今竟连一丝异味都没有,这些豆丁们,是怎么解决排泄问题的?沈铭心中疑虑更重,但也确认他们都是人类,便自入得内里,又一番观察,他看着孩子们,孩子们亦看着他,满眼好奇。沈铭便蹲下身来,朝身边开门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小姑娘食指点着唇角,认真思考模样,想了好久,还是摇摇头:“记不得了,这地下黑灯瞎火,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但是应该过了好久。”
沈铭盯着她两个羊角辫,思量片刻,便自继续问道:“你们为何会在这司妖监地底,你们族中的长辈呢?”
小女娃听得这话,便自认真回忆着,将来龙去脉说与沈铭听得,但毕竟是个孩童,许多地方表达的并不清楚,沈铭却还是大致听懂了。女孩唤作燕冬,乃是燕平孙女,十余日前,她与一众孩童,还有族中父母血亲,被召唤到一起,说是要去一个新的地方,那地方与顿塔族完全不一样,是个全新的世界,她的爷爷早就过去了。可是,当他们来到城中大阵之处时,却突然发生了变故,族中长辈父母们,一时都变得慌乱,说是有很厉害的妖兽出现了。顿塔族全员皆兵,当下便要组织迎敌。于是,这群孩童便被人暂时带到司妖监地底,让他们在此等候,这一等,便不知等了多少天。燕冬说道此处,眼眶也红了,显是想念自己的父母了,却强自忍着。肚子也传出阵“咕噜”声响,便显得不好意思,说道:“之前都有个大叔,时不时还会给我们送些食物、净水过来,但他好久都没来过了,也不知是不是遇到了意外……”“我们都饿了好多天了……”这话一出,周遭孩童们便都是眼眶一红,无数道可怜巴巴视线,都朝着沈铭汇聚。沈铭叹了口气,之前给他们送来吃食净水的中年人,该是方才被那妖兽杀死之人,他都疯癫了,的确也顾不上这些孩子们了。沈铭如今拥有【日月江河】酒葫芦,里面囤积了不少物资,其中便有大量风干肉脯以及净水,却奈何眼前孩童太多,并不适合此时分发食物,免得造成太大动静,引来未知麻烦,何况,只要尽早寻到传送大阵启动所需材料,他们便能立刻回到主世界,到时候,一切便都好说了。便安慰道:“大家再多忍耐一会儿,我想办法带大家离开这里,之后便有吃的了。”
沈铭柔声说着,心中却还是觉得,有许多不对劲之处,这些孩童聚在一起,在司妖监地底至少呆了十余天,又与父母亲人分别,他们是怎么做到不哭不闹,安静等候的?即便是成年人,也做不到这般地步吧?想了想,却终于还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大家对这司妖监地下室熟悉吗?知不知道存放物资材料的地方在哪?”
沈铭却也只是侥幸问问,没报太大期望,果然,身边燕冬挠挠头,满脸懵懂,其他孩童也是这般模样。沈铭也觉自己这问题好笑,正要安抚他们一番,自己出去寻找,却听得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倒也稚嫩,却没有奶音,显得清冷又悦耳:“我知道,我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