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才子的曹志凌,每日压自己,如今对方入得京城,正是趁机拿下董新月的好时机。他做足准备,虽然文采不行,却胜在心诚,却不想今日又被拒绝了。本就心情欠佳,坐在雅间喝着闷酒,却听得董娘子不见自己,却见了另外一人。他昨日在外公干,今天一回上陇城,便来了素雪阁,认不得什么沈铭。借着酒劲,带上侍卫,便要去寻那沈铭麻烦,并好生问问那董娘子,为何这般冷遇自己!在一众侍卫护持之下,胡言觉步伐带着凌乱,眼见便来到了楼梯处。自有小厮瞧见,连忙上前请安问候,知道他家背景,不敢怠慢:“胡公子这是要去何处?小人来给您带路。”
“也好!我正寻那沈铭,要好生教训一番,你且带我去董娘子闺阁处!”
胡言觉嘴中喷着酒气,却没真醉。这是就这三分酒意,欲做平日胆怯之行。小厮又如何会任他胡来,却也无奈,只好苦劝。胡言觉虽知素雪阁乃是官营,今日也豁出去了,当下吩咐身旁侍卫动手,推得那小厮一个趔趄。正要强闯,却被一伙人拦住,当下怒喝:“你是何人!敢挡我去路!可知我父乃是燕州同知,你等不怕死么!”
胡言觉想着这话一出,对方自会退下,却不想为首那高大青年,生得五官硬挺,轮廓利落锋利。竟毫无惧怕之意,一声令下,身边护卫竟是直接亮出武器,咄咄逼人将自己一行人围了起来。“我那兄弟正在阁楼之上行事,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去找他麻烦!”
孛儿巴冷冷说着,毫不顾忌胡言觉。熹澜人最是豪爽,不服就干,一言不合刀剑相向,只是常事。可素雪阁中何曾见过这般战阵?一时乱了!“你敢拿刀威胁我?好!好!我不会让你轻易离开燕州的!”
胡言觉脸色冰冷,咬牙切齿说着,显是恨极了。一旁疤脸汉子,虽未带着趁手的钉头锤,却也亮出长刀,嗤笑道:“你爹是高官?好生厉害!书生,你可知自己眼前之人是谁么?”
恰在此时,有又一道声音传来,儒雅中透着威势:“言觉,你在此处如此胡闹,像什么样子!”
众人目光一移,便瞧见个清俊长者,在数名武者护持下,缓缓朝他们走来。正是萧憧。他知道昨夜夜候所犯之事,也确定了那写诗沈铭便是要上京面圣的沈铭。萧憧平日里无甚架子,得知沈铭还在城中,晚上会来素雪阁,便打算来个偶遇。他特意查了这少年在北境所作之事。便更想见上沈铭一面了。谁知才刚到这里,便见着眼前一幕。萧憧走过来,先朝孛儿巴行了个礼;“拜见熹澜皇子殿下!”
“王子殿下!”
胡言觉见到萧憧,就像见到猫的老鼠,气焰本就熄了。再知与自己起冲突的,竟是熹澜汗国的皇子,自己方才还威胁过对方!这一身冷汗,就将衣裳也打透了。他并不蠢,如今心乱如麻,害怕自己今日行为,会影响父亲的仕途。“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个歌伶争风吃醋,还差点动起手来!你可当真争气!还不随我回去!”
萧憧与手下同知乃是好友,对胡言觉自是照顾。只是可惜了,自己这下属为官不错,却教出这般子嗣,今后难有作为。又向孛儿巴致歉,便带着胡言觉离开了。路上,又是对他好一番教训,并将沈铭的事情与他说了,叫他今后不得再去惹沈铭,也不准再去找那董新月。胡言觉越听心中越惊,他道那沈铭是何等人物?存着轻视。如今听得萧憧所说,年仅十六,比自己小上不少,竟屡立奇功,要上京面圣。心里便只剩下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与之闹僵!姜老汉本以为双反会打起来,正遮住蔓儿眼睛,准备自己看好戏。不想没有看成。孛儿巴此时也回到席间,继续陪姜老汉喝酒。一直旁观的张禄却是又出了身冷汗!这沈铭竟还是熹澜汗国皇子的结拜兄弟!还好自己聪明,今天过来赔了罪,否则…………素雪阁楼下热闹,可董新月暖阁之中,却一片祥和。沈铭与董新月对饮,听她说着故乡之事。每年临春节,父母总会替她准备一件新衣裳。兄长擅长打猎,在她六岁那年,送了只兔子给她,开心了好多天。姐姐最是疼爱自己,有好的吃食,都先留给自己。随后便是兵灾,虽不如七十年前小蛟河战役那般。只是小小的摩擦,便以让董新月家破人亡。只剩自己留得性命,在这异国他乡苟延残喘,说着说着,酒意上头。泪水便止不住。沈铭听得认真,他也想念自己故乡。不觉,夜深。董新月喝醉了,埋头趴在桌上,睡得深沉。沈铭看她模样,也只是二十不到年岁,生出些心疼,没了之前念头。该离开了。又想起她之前,向自己求诗之事,心念转动,想起一首,稍作修改。便拿了纸墨,书写下来。将董新月抱起,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轻轻推开房门,离去,没做停留。………翌日清晨。秋雨下了一夜,天气寒凉。董新月睁开眼来,眸子迷茫,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昨夜发生了什么?她为何躺在床上?一回忆,便想起来。董新月还未经过人事,想到昨夜孤男寡女,脸便羞红起来,滚烫。又不见沈铭,心中生出些惨然,她听其他姐妹说过,男人皆是无情汉,得手了便不会珍惜。“难道……沈公子也是这般吗?”
想到这里,董新月心中苦意更甚,眼睛不由便红了。“小姐,您醒了!”
鹊儿用玉盆打了些热水,进来瞧见自家小姐醒了,便上前伺候。“沈……沈公子呢?”
董新月脸上依旧发烫,轻问道。“沈公子昨夜便走了,走之前还特意吩咐奴婢来照顾小姐。”
鹊儿脆生生说道:“小姐,您昨晚喝的太多了,鹊儿实在抬不动,便没给您换上睡衣。”
董新月掀开被褥一看,自己衣裳完整,并未发生自己想的那些不堪之事。谪仙般面庞便更红了,暗骂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当下在鹊儿伺候下,起了床。窗外秋雨绵绵,一片萧瑟景象,董新月觉得有些冷,欲加件衣裳,转头,便见到桌上纸张,被镇玉压着。好奇,遂走过去,拿起。纸上字迹,显是沈铭留下的,写了首词。董新月细细诵读:“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忆时故乡。”
“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声音清冷,抑扬顿挫间,恰如珍珠落玉盘。一滴泪水夺眶落在张上,将字迹晕散开来。“小姐,您别受凉了,多加件衣裳吧。”
鹊儿早拿了件雪白披袍,唤着自家小姐。却不见动静。“小姐!小姐?您怎么拉?……小姐怎么哭了!”
鹊儿一时慌乱,不知董新月这是怎么了。而这谪仙般的美人儿,此时早已抑制不住眼中泪水,声音哽咽:“鹊儿,沈公子去哪了。”
“鹊儿,带我去寻沈公子!”
窗外风雨不歇,打的芭蕉树叶,零落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