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的,没事不要到津海郡打扰她,更不能提及伤心事刺激到她。尤其是她和庆熙总夸赞的沈彦,要把目光放到更广大的适婚闺秀身上,没事别探望。沈可悠愣住了。自从她失忆之后,大家就跟约定好了似的,从不提及她的身份,庆熙更不会讲她们在后宫的旧事,她像是又重新获得了生命。楚宇宁怎么猜出来的?还是,他调查过?他知道她是大贞失踪的贵妃娘娘?他不惊讶不担忧不犹豫不介意?什么,他为什么要介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他也……不是吧,当然不是!她是这样花心的人吗?这跟大贞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区别?她是要革故鼎新,在大贞掀起轰轰烈烈的女权运动,唤醒蒙昧混沌中的妇女们的新时代女青年!楚宇宁看她表情,看样子又来了场奇奇怪怪的自我斗争,开口唤醒:“说吧,有什么企图?别逼我明早就走啊。”
“那个……你也知道我对文言文过敏的,我哥写信老不说人话,我还得在那做古文翻译题,要不……你帮我看看说的啥呗。”
双手奉上信。楚宇宁轻蔑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看向别处。手却很诚实地接了过去,沈老身体康健,沈彦官做得也稳当,能有什么事需要写信给她,就是有事也不该跟她说,徒增烦恼。展开信,一目十行地扫完了。“说什么了?我爹生病了?沈彦要娶妻了?还是……皇上的事。”
后四个字说得缓慢而轻飘。“别担心,没什么事。只是想你在冬至那天回家聚一聚,说冬至那日会请亲朋好友在家举办筵席。如果你想去,我陪你去,回信里我会让他们隐秘安排,不让你抛头露面。”
处理多了政事,他的思路总是很快,不同的是,处理多了她的事,他觉得自己心软了,总会担心她的情绪,不止一点。“你都想好了啊,那写信的事……”他写信才符合原主应有的文化水准啊。明明能用两个字解决的,非要引经据典,还营造意境,她写一篇得耽误多少银子。“放心吧,走之前我会把信写好送出去的。”
楚宇宁往厢房走去。走?这么快就要走了?沈可悠望着他背影发呆。在他走后,蜜雪茶城的生意高歌猛进了几日,门口就不幸地迎来王员外家来砸场子的暴徒。一群抄着家伙的社会人士冲进了店面,全店上下。“好一个沈万三,敢勾引我家小姐,我们王家是你个外地土包子能攀上的吗?你卖的什么小破茶,能有聚德茶楼的好喝吗?!”
五大三粗的汉子把锄头往大家晚上擦了的光亮地面上一杵,沈可悠分明看见地上溅的泥。后面人跟着就要嚣张砸东西。沈可悠转身让六儿从后门出去找官兵。接着就拿过刘波手里正在往楼上搬运的麦克风,谁还没个大嗓门了,你们有我麦嗓门大吗?我让方圆几里的人能听见。爬上桌,调大音量,毫不费劲地……哭:“呜呜呜呜……我小家小业,背井离乡,久闻津海府民风淳朴,生意公道,不欺外乡人,来这里做生意,王员外这是要搞地方保护主义啊,宁愿牺牲女儿的名声也要诬陷坑害我店!父老乡亲们,主持公道啊,要死——人——了——啊——”声音大得把闹事的都唬住了,这小公子长得清瘦,武器却很厉害的样子,那黑色的球加柱子究竟是什么强大的设备?离得近的人耳朵都捂起来了。“哎,你别贼喊捉贼啊,明明是你勾引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说了非你不嫁,大家说是什么意思?我们非给你得教训不可,举起就要砸她站着的桌子。沈可悠手指鼻子:”慢。大家见证一下,这张桌子是用花梨木做成的,在座的多是远近有见识有名望的人,我开店必得用上好的料,别说是茶饮和甜品我店用是一等一的新鲜食材,桌子也是市面上价格不菲的安达曼花梨木。几千年后,是要上万两的!要砸桌的兄弟,你且说说王家雇你砸给你多少报酬,先算算够不够赔吧!“门口满满都是人。为首的大汉举起的锄头犹豫了。沈可悠见状,悬起的心稍微稳了点,必须得趁热打铁劝退他们,不能让他们闹起来,这家店里一草一木可都是心血,桌子椅子都是纯手工制造,伤一道痕她都肉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日月昭昭,岂能容凶徒当众烧杀抢掠,官府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趁现在,放下锄刀,出门成佛,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沈可悠循循善诱,愣头青们交头接耳,拿不定注意。眼见心理拔河的绳子往她这边动了动,门口传来一声大喝:“干嘛呢,让你们来喝茶的啊!小姐都被沈万三这臭男人欺负了还不给我砸!”
众人望去,红色丝绸衣服上还绣了接近橘红的线,用得起这么富贵的颜色,手腕上挂着雕刻精致的百香籽菩提串珠,前呼后拥的,是王员外家的公子王启。沈可悠看见那张脸就气得牙痒痒,怎么老跟她过不去。“啊啊啊啊——”暴徒几锄头下来,场面瞬间混乱,主顾争相逃窜。一张桌子被砸塌了,灯笼也被毁了,看得她心在滴血。冲着麦大喊:“住手!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勾引,是我欺负王小姐。睁大你的狗眼看好了!”
扯开发冠,甩开一头如瀑的长发。青丝飞扬间,衬得她毅然决然的脸犹如冰山奇花。全场安静了,暴徒都停住了动作。掏出绢帕,从桌上拿起茶壶,沾湿绢帕,现场卸妆。锄头掉落的声音,刀具砸地上的声音,棍棒的闷响……渐渐人群中有了惊叹声,接着,一浪高过一浪。沈可悠对着庆熙拿来的铜镜,卸掉了最后一点脏污的妆。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人忘餐。